她身子抖瑟。“你要相信我,我不会感情用事,我发誓。”
黎渊嘶哑地说:“但我对自己没有把握。所以,我无法接受你作我的搭挡。”
葛雨莹咬咬牙,“很好,那,我们一拍两散,我带走镯子,你继续卧底。”
“你还说你不会感情用事?这就是!”
“不是!感情用事的是你。黎渊!你明明知道自己需要一个新搭挡,更需要这颗红宝石,而我两者都可以提供你,所以你不应该因为任何理由而拒绝!你必须信任我,如果我会感情用事,我更早更早就会告诉你我对你的心意,而不是等到我以为生命已经走到尽头才说!”
黎渊瞪住那双固执晶亮的眸子和通红发亮的小脸,按耐心中翻腾的感情,怀疑自己还能忍耐多久不去拥她入怀。“老天,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带你出来的,做事如此不按牌理出牌,你真该重新受训。”他喃喃说。
“带我的是朝阳。”她小声说,两泉眼泪往下刷落。
“是欧煦阳带你的?原来所谓‘朝阳小雨’就是你们俩?”黎渊惊诧极了。“怪不得你会这么皮,嘴巴没正经得跟他一模一样。”
“可是他……他死了,死在两天前巴黎旅馆的大火里……”
黎渊摇摇头,笑着喷出一口烟,说:“我知道那场火。放心吧,那小子还活着。”
葛雨莹猛力抬起红热的眼睛望向他。“你怎么知道他还活着?”
“他是我带出来的,那个精明的小子,这么容易便死吗?”
“你就是朝阳的老师寒日?”她声音提高八度。
黎渊温柔一笑,向葛雨莹伸出手。
“是的。寒日,你的新搭挡。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小雨。”
***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小雨。
他半个小时前才这么说的,不是吗?为什么现在已经在向她发出雷霆怒吼呢?
“你这个计画的名字叫飞蛾扑火──送死!”黎渊愤愤低吼。
“但是你不能否认这是现阶段最正确的作法!如果你刚才的推测是真的,丁兆安想害死的人显然不只是我,还包括了席培铭、沈蓓珊和颜飞轩!既是如此,如果我们再不正面出击,所有人的性命都朝夕难保,说不定还会连累更多无辜的人!”
“我说过那只是我的推测,不见得是正确的。”
“但他想杀我,这是真的!他随时都会再下手!”
“所以你更不能冒险!”他用力捏住拳头。
“所以我才需要冒险。他既然已经对我起疑,就算我继续埋伏也不会再探得更多线索,何不背水一战?而你不同,他似乎还没有怀疑到你,而且还更信任你了,否则丁兆安不会让你接触赛门的生意,因为那是他进行走私的重要管道之一。”
“因此你应该按照我的计画,由我继续埋伏,而你则从表面退出,改当后援。”
“我说过,你和我的计画并没有冲突,我在退出前先和他摊牌,万一不成功,再照你的计画执行。”
“那不叫摊牌,是送死!”
就这样,争执又一次回到原点。
葛雨莹将自己的计画称为背水一战,而黎渊却称之为飞蛾扑火。
“你很不信任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哦,黎渊。”她大声抗议。
黎渊眯眼瞪她,“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的枪击、柔道和擒拿成绩全部是C等。”
葛雨莹脸一红。“错了,擒拿是D。”
“那更糟!”他大吼:“我还没提你左手带伤,右脚也绑着石膏。”
“这样丁兆安才会更疏于提防,接连杀我不成,他一定很急,等他再看见红宝石已经在我手里,他更会设法来夺,而那就是我们的最好机会。我们已经有了物证,现在缺的只是人证!”
该死,说到底,她就是坚持要用自己作饵!
黎渊沈着气,指着她手上的镯子问:“你还没有告诉我,红宝石怎么会到你手上?”
“是朝阳寄给我的,还有一张纸条写着丁廷君三个字。朝阳知道我一心想查这个案子,所以我很容易就将丁廷君和这镯子上唯一真货的红宝石联想在一起。我记得这只镯子是他老婆的,换言之,他的新婚妻子很可能正是当年和丁廷君私奔的女人──我怀疑他们也被丁兆安盯上了,那场旅馆大火是为了杀苏嫣柔灭口。”
黎渊难掩一脸惊诧。“原来你们俩早就找到丁廷君的恋人?欧煦阳因此才娶她?”
“他不知道!他是真心爱苏嫣柔的!”葛雨莹大声帮欧煦阳反驳,“朝阳虽然结过七次婚,可是他的对象都是总部为他挑选的,纯粹只是表面形式,没有感情牵扯在其中,而不像──”话到唇边,她陡然停住。
“不像我明知仪安对我有感情,却为了利用她而向她求婚。”黎渊静静为她说完。
她急急摇头,嘴唇颤抖。
“那并不是你真心愿意这么做,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我是。”黎渊淡淡打断她的话。他不要任何人来减轻他的内疚。“我责备自己。这几年中没有一天不厌恶自己。”
那口气的平静冷漠,只有更显出他深不见底而无人能援的自责。
葛雨莹按耐想哭的冲动,挣扎许久后压低声音说:
“你就答应让我背水一战吧,否则不仅仅是席培铭和颜飞轩,连朝阳和他妻子也分分秒秒处于险境──如果他们真的还活着的话。”
黎渊一颗心绞痛欲裂。“可是,莹莹……”
葛雨莹却冷静注视他。“你心里很清楚,你的计画只能保我一个人的命,无法确保其他人的安全。而要尽早将他绳之于法,唯有我的计画可行。”
黎渊瞪着她看,荡漾在他黑眸底层的激烈情感足以夺走她的呼吸,久久之后,葛雨莹咬咬嘴唇,用几乎要窒息的声音道:
“黎渊,请不要……因为我而让你做出错误的判断。”
“你要小心。”他最后终于在挣扎中说。
“我会的。”
***
肃杀的墓园,每块石头底下都葬着一个故事。一圈大树静谧地围绕所有永远沈寂的灵魂。葛雨莹右手支着单拐站在丁廷君墓前,心里默默念祷:
请保佑朝阳和苏嫣柔的平安,请保佑我能逼出丁兆安
的口供,请保佑我们能帮你雪冤,你的孝心不应该用
来帮他逃脱罪刑,应该要他为自己所犯的错负起责任
来……
丁兆安站在养子墓前沈默好半晌,问:
“你今天怎么会这么急着要找丁伯伯来祭拜廷君?不等放假和仪安一起来?”
“我等不及到放假了,小姑在忙展览,黎总要开会,全家就你最有空嘛!而且,我想顺便和丁伯伯交换一样东西。”葛雨莹笑着说。
丁兆安一脸讶异地问:“我有什么东西可以跟你交换?”
她抬起左手腕,让袖子滑下,露出腕上绷带和宝石镯子,一字字清楚地说:
“用这镯子上的红宝石,和你交换我的命。”
他愣了半天,很有兴味地对着镯子仔细看了半天,接着又对葛雨莹注视了半天,最后放声大笑起来,笑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莹莹,我始终觉得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孩。打从你没告诉别人说你不是自杀起,我更是对你赞赏极了。但现在才发现你原来没有我想像中的聪明哪。”
他态度这么开心愉快,语气如此自然轻松,让葛雨莹几乎怀疑自己找错了对象。
“如果你不愿意跟我交换,那么,我只好将它卖给颜飞轩了。他开给了我一个很好的价钱,但我觉得再多钱也买不到命,所以才先来找你。”
“他为什么要买这东西?”他好奇的问。
“因为颜飞轩很想知道他哥哥当初是为哪位幕后老板效命,而他相信这镯子上的红宝石能帮他找到那个人。”她微笑说,“不只是颜飞轩,席培铭也非常有兴趣想知道当年造成他父亲死亡的车祸真相,加上他的未婚妻沈蓓珊至今还念念不忘侦破画廊走私案的乐趣。或许赛门先生也会愿意知道他的工厂事实上是被利用来进行珠宝走私的。”
丁兆安眼睛闪过一抹惊讶,随即耸肩道:“好吧,我承认你还是挺聪明的。不过女人终究是女人,你毫无生意概念。我为什么要和你作这笔交易呢?”说着说着,他摇头叹息起来。“唉,我的观点没错,女人脑袋里装的永远只有首饰和垃圾。这就是我始终不愿意结婚的缘故。”
“你不愿意和我作交易?为什么?”她问。
“如果照武侠小说里的对白,这时候我应该说:那是因为我不和死人作交易。”他大笑起来,好像是在开一个有趣至极的玩笑。“不过我不会对一个可爱的女孩说这种话,尤其我又真的很喜欢她。”
葛雨莹怀疑地看着他。“那你会怎么说?”
丁兆安亲切温和地说:“我会说:和我结婚吧。我可以为你放弃单身,这样一来,我们之间所有的麻烦都可以消失了。我不讨厌有你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当妻子,而且你作的菜让我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