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有人在跟踪我,爸妈不相信,说我受到升学压力的影响……我确定窗外有人在监视,我好怕,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直跟着我……没有人相信我,我快要崩溃了,睡不着,不能念书,风吹草动都会吓得我尖叫……医生说我得了什么被迫害妄想症,才会以为有人要害我,有人在监视我哦。去他们的!我很清楚自己没有病,为什么要送我进精神病医院……
感谢上天,救星终於出现了。吕先生问我知道凌子舜的多少事。我把关於碟仙的事都告诉他,事实上,除了这些我什么也不知道啊!幸好他相信我的话。原来凌子舜不是什么好人,因为和帮派的人起内讧而被杀害。帮派人听说我在打听凌子舜的消息,所以才跟踪我。吕先生说虽然警方已经抓到一些人,但毕竟还有不少人在逃,虽然他相信不会再有人监视我了,但他也再三警告我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以免又惹祸上身……”
用力阖上日记,邱心雁坚定的告诉自己,是的,她当然不会涉及这件事,她当然不要再次惹祸上身!
6.3
电话铃声响起,饼干跟着吠叫,打破席家客厅的沈默气氛。沈蓓珊跳起来,跑去接电话,但愿是心雁改变主意,打来解释一切。
“喂。”低低的男人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她不由得胸口一紧,也压低声音,小心的问∶“找哪一位?”
“找你啦,姊。”
“原来是你,我还以为又是恶作剧电话呢!”她松了口气,声音自然大起来,一旁的席培铭却警觉的抬起头。“找我什么事?小龙。”
“妈说叶芸姐找你,给了她你那里的电话,不知道她有没有打去?”
“有,帮我谢谢妈。”
“那就没事了。”沈若龙传话完毕,在挂电话之前又调皮的追加一句∶“姊,加油哦,早点把米给煮熟!拜拜!”
沈蓓珊先是一愣,等意会过来弟弟的意思后,正想破口大骂,沈若龙已经挂了电话。
“该死的小龙!”她红着脸骂呜呜作响的电话筒。
“小龙打来的?”席培铭不动声色的问∶“你刚才说什么恶作剧电话?蓓蓓?”
沈蓓珊挂下电话。“就是恶作剧嘛!先是扔石头进来,然后打电话说要我们搬家。真无聊,现在小孩子都吃饱饭太闲。”
席培铭蹙拢双眉,“哦,是小孩子的声音?”
“那倒不是,是大男人。”她不在意的耸耸肩,没有多想。“反正都一样无聊。我去洗个澡,培培,你还没有要走吧?”
他显然在思考什么,久久才开口∶“没这么快,我还要帮你把玻璃窗装好━━三楼储藏室的窗子和客厅的同样规格,我打算先把它拆到楼下来装。”
“谢谢。”她弯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离开客厅。
席培铭静待楼上浴室传来放水的声音,确定她听不见后,才问凌子舜∶“今天有查到什么吗?子舜?”
“是的。”他说,“如你所料,李秘书是巩氏企业派来监视你的奸细。她把你每天所做的事都告诉巩氏企业的小开巩天赐。”
“巩天赐……”席培铭沈思道∶“我见过他,一个笑里藏刀的家伙。巩老董事长已经半退休了,公司绝大部份的决策都是此人在处理。”
“没错,他控制了巩氏企业所有可以动用的资金。何经理上次查出巩氏企业不时调动大笔资金,而这些调动事实上全是巩天赐亲自安排的,他父亲全然不知情。”凌子舜说明他的调查结果。“至於那些资金的用途,目前只有两亿元的下落有眉目,其馀部份只怕还需要更多时间调查。”
“只查出两亿……”席培铭不甚满意的叹着气。
“但无论如何,我已经相信那些威胁信都是巩氏玩的花样。”凌子舜说。“就是因为巩天赐注意到你开始调查他们,所以才一再威胁你。”
“当年爷爷就曾怀疑是巩氏企业在暗中操纵,果然不错。”席培铭牵扯嘴角冷冷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先把李秘书炒鱿鱼?”
“那没有用,他们会再派人混进来。”他挥挥手。“何况李秘书的工作效率很高,我没有理由突然把她开除或调职━━因为我们没有证据,而且恐怕会打草惊蛇,最好还是按兵不动,让他们以为我们仍然一无所知,这样敌暗我明的立场就对调过来了。”
“可是,她已经知道蓓蓓是你的未婚妻,没有关系吗?”凌子舜有点担心。
“我敢肯定他们早就有蓓蓓的资料了!”席培铭愤然道。“我唯一恐惧的就是这个━━唉,都是我不好,我实在应该避开她的,但是……”
“你情不自禁。”凌子舜代他说完。
他苦笑。“很好,我有个鬼知己。”
“现在我该怎么做?继续盯巩天赐的金钱流向吗?”
席培铭想想,“好吧,但我担心钱方面的调查只怕到了瓶颈。这样吧,除了钱,特别要留意他经常和谁接头。或许有人和他合作,甚至他的背后还有人在指挥。”
“好,我明白了。”凌子舜见他心事重重,显得坐立难安,试着猜测∶“你在担心那通恶作剧电话也是巩氏企业的杰作?”
席培铭默认,楼上的水声停止,客厅陷入无声的状态。
“你先回去吧,子舜,我想和蓓蓓单独说些话。”他干涩的请求。
凌子舜迟疑着,半晌才开口∶“培铭,我知道我无权干涉你怎么处理,但我希望你不要伤她的心,这是她的初恋,你知道,蓓蓓像个孩子。”
“是的,我知道。”他揉着头发,神情痛苦。“但我不想她受到更严重的伤害,趁现在还来得及,我不能让她步上我父亲的后尘……”
“那我……回去了。”凌子舜知道多说无用,叹着气离去。
听着沈蓓珊的脚步声正要下楼,席培铭跳起身,站在电话边佯装正在打电话。
她裹着毛巾质料的米色睡袍,用大毛巾包着头发,边下楼边叫∶“培培,你和子舜在聊……”看见他在打电话,於是把没问完的话给咽了下去。
“好啦,贝蒂,你不要这样说,我来台湾只是谈公事,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好不好?”他对着空电话筒唱着独脚戏,声音大到能让她听得很清楚。“就这样了,现在不跟你说,晚点再打给你。拜拜,贝蒂。”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个极其蠢笨的小丑。
他挂下电话。
“凌子舜呢?”沈蓓珊已经在沙发上坐下,饼干躺在她腿上打哈欠。
“他回去了。”席培铭克制情绪,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
“你们有讨论出新的结论吗?”她问,头微微微侧着,用大毛巾轻轻搓揉头发。
“没什么新的,还是和刚才的决定一样,他继续为我抓偷懒的员工,而我帮他调查十年前的事。”他停下来,偷偷观察她的表情,奇怪她没有追问刚才的“电话”。
沈蓓珊哼着歌,神态轻松的擦头发,脸上全然没有不悦或醋意。
也许说得还不够肉麻,他自嘲的想着,或许应该加上几句想你爱你之类的话语,否则以她可爱的迟钝天性,实在挑起怀疑的波澜。
过了好久,她才随口问∶“对了,培培,窗子修好了吗?”
席培铭咬咬唇,只得先为她修窗子去了,脑子里却拼命在想要怎么开始和她吵架。
太难了,记忆中他从来没有和蓓蓓吵过架。一次也没有。如果两人真能结婚,想必会是模范夫妻。他觉得此刻会有这样的想法,实在很讽刺。他脑中不由得浮现小时候父母鹣鲽情浓的画面,所有认识他父母的人都会羡慕他们是对幸福美满的模范夫妻。
脑中的甜蜜画面很快又跳到父亲支离破碎的身体,从汽车残骸中被拖出来的景象,跟着就是母亲像发了疯似的日夜哭喊,直到身体里再没有一滴眼泪残存……
窗子修好了,他神智恍惚的走回客厅。
“辛苦了,我帮你泡了茶,喝了再回去吧。”沈蓓珊一头湿发垂挂在身后,眼睛不离开电视,伸手指指茶几上冒着热气的茶杯,双脚舒服的蜷曲在沙发上,露出一双柔细白嫩的足踝。饼干紧贴在她身边睡着。
他在她身边的沙发坐下,端起热茶啜饮,想藉此驱走深藏在心底的寒意。
“你看,培培,这小孩和你小时候很像耶!”她笑着指电视萤幕上的童星。
席培铭定神看电视上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实在很难和自己联想在一起。“哪里像?”
“那么丑的平头,脸又这么脏,连短腿也很像。”她很不淑女的爆笑起来。
他真想跟她一起笑,把自己释放在笑声中。如果每天晚上都能这样和蓓蓓一起看电视说笑,他就心满意足了。可是,虽然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梦,但他又能持续这样的美梦多久呢?
彷佛鬼魅缠身般,父亲含冤莫白的脸庞和母亲悲痛欲绝的神情猛然跳到他的视线里,两双眼眸定定的对着他望,宛若在催促他下定决心,不能再拖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