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比我想像中要年轻。学艺术的人一般都有种独特的气质,这一点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你看上去好像和阿玲、若云她们一样大。”
“你这是恭维我不算太老?还是说我不够成熟?”
“哈!你说话挺尖刻的,从事艺术工作的人是不是都这么敏感?”江若帆笑起来。
林菲觉得自己有点傻,何必这么认真呢,不过她一向如此。
林菲越过江若帆宽厚的肩膀,看到阿基正坐在若云身边,刚才跳舞的冲劲不见了,他变得有点木讷,偶尔嘴也动两下。
“阿基很喜欢若云呢!”话题转到若云。
江若帆回头瞄了几眼,“阿基外型条件很不错,人也老实,就是孩子气太重,若云需要的男孩子是有足够能力保护她的。若云实在太纤弱了。”
若云真的很弱,林菲第一眼看见她就有保护她的冲动。她不想让伤痛在若云身上发生。
“若云一出生,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情况不很严重,但平时不能做剧烈运动,不能受太大的刺激。爸爸妈前几年去澳型定居时,想把她带去,但她又舍不得离开这里,再说以她的个性很难适应陌生环境。我想,等过两年,她念完书再去也不迟。所以我留在这边陪她。”江若帆说话间,音乐结束了。
“菲姊,你们说我什么坏话呢?”阿玲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今晚的她确实迷人。
“若帆算我借给你的,不过我很小气,现在必须还给我。”阿玲嘟着小嘴半开玩笑的说。
“我好惨,竟然被当作商品借来借去,幸好没有被拍卖。”江若帆跟阿玲在一起总是妙语如珠。
“别自以为是了,菲姊她正眼都不会瞧你一眼。”
“是吗?”江若帆问林菲,眼含期望。
林菲注意着若云,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她心不在焉地回答,“什么?”
“怎么样?我没说错。”阿玲拍手大笑。
“唉!”江若帆故作失望地往后一仰。
舞会过后是餐会,全都是苏太太一手准备的。苏氏夫妇对独生女百依百顺,一听要开派对,便全听女儿吩咐。他们知道这种场面是年轻人的天下,他们自然不便出来。
餐会是欧式自助餐,一帮年轻人吃得自在开心,不亦乐乎。
林菲并不感到饿,只夹了些沙拉、水果。
江若帆被阿玲围得团团转。
若云跟心怡、绮玲几个坐在一起慢慢地吃。
几个男孩子跑东跑西,给女孩子捧菜送汤,大献殷勤。
直到十一点多,同学们才尽兴而归。
客厅里乱七八糟,就剩下若帆兄妹和林菲。
林菲觉得不早了,也该回去休息,阿玲执意要她留下,林菲笑着婉拒,她知道她一住下来,阿玲肯定叽叽喳喳地要跟地说上一个通宵。
“反正我跟若云顺路,可以送林菲回去。”江若帆倒是主动。
阿玲拗不过林菲,她鼓起红通通的脸蛋,“好吧!好吧!你们都走,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
“你寂寞不了的,小麻雀,过两天来陪陪若云。”江若帆说。
“好啊,”阿玲刚刚收住的笑容立刻绽了出来。“不过,你肯定不在的,你太忙了。”说完又有点不高兴。
“我答应你放假的时候陪你出去玩,我们四个一起去。”
“OK,说话算话!你们可都听到了。”阿玲转向林菲和若云说。
江若帆看了林菲一眼,林菲不置可否。若云高兴附和:“哥,你话说出来就不能收回去,你还没好好带我出去玩呢。”
“我发誓。”江若帆举起手来。
“好了,好了。谁要你那么正经。”阿玲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记牢就行。”
江若帆的车就停在外面。林菲和若云上了车,阿玲似乎对江若帆还依依不舍、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江若帆拍了拍她的肩:“回去吧!小心着凉。”说完就要钻进车里。
阿玲撇了撇嘴,“就这样告别了吗?”
“又不是出远门,小麻雀,拜拜!”江若帆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一溜烟地,他钻进汽车飞驰而去。
阿玲哼着歌进房间,今晚可以作个好梦了。
江若帆开车的技术一流。
若云靠在林菲身边打起瞌睡。
谁都不说话,气氛有点闷。
江若帆先开口:“你独住?”早就知道了还问。
“嗯。”林菲也觉得闷。“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寄住在舅舅家。”
“寄人篱下的日子可不好过。”
“不好过也得过,反正都过来了。”
“后来呢?”
“后来?后来念书,念完中学想读大学,但是环境不允许。”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画的?”
“我经常跑去看画展,认识了一个画家,他说我有天赋,于是我拜他为师,他教了我好多年,后来去美国定居了。我会永远记着他,我不知道若没有画画我该怎么过下去?”
“画画是排除寂寞的一种方式。”
“但有时候你会觉得更寂寞。”林菲幽幽地说。
江若帆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镜中正好映出林菲的脸,白白尖尖的,眉毛很浓,眼睛大得有点单薄,鼻子细细挺挺,嘴唇薄却棱角分明,头发由中分开,直直地垂下来,现在很少有女孩子梳这样的头,显得老气。
汽车停在林菲公寓门口,若云已经睡着了。林菲没有叫醒她,给她盖了件衣裳,轻轻下了车,闭上车门。
江若帆靠在车门上,不说话。
林菲也没什么可说,于是道了声:“晚安,再见。”
江若帆似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点头,“再见!”
林菲待车走远才进门。
一开灯,满壁都是画,还有股浓重的油彩味。林菲专门辟了这间做画室。她每次回来,总是先到画室,有时会不顾疲倦疯狂地画上几小时,有时没有兴致就静默地坐在画前,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林菲站了几分钟,觉得实在有点累,就关了灯到卧房里去,才上床,便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林菲看看表,已经九点多了,外面阳光很好。
林菲随便套了件红毛衣,到厨房里煎了个蛋,又烤了几片面包,牛奶早已送至门口,很快就准备好一份营养早餐。
林菲没有看报纸的习惯,却订了几份杂志,大多是关于美术方面的,她仔细地看了起来。
大约十点多钟时,门铃响了。
林菲纳闷着,星期天会有谁找她?
林菲跑过去开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江若帆那双含笑的眼睛。
“你?”林菲不禁惊讶地问。
“不欢迎吗?”江若帆也没等林菲邀请,就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
房间本来就小,江若帆那么高大,便显得空间更拥挤。
“随便坐。”林菲给他一个靠垫。
“你一开门,我还以为走错了,你穿鲜艳的衣服很有精神,很耀眼。”
“你来就是为了看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不,不,若云昨晚受了点凉,感冒了,要我告诉你今天不用上课。”
“若云病了,哎,她身体真的太弱。”林菲皱皱眉,“你可以打电话告诉我就好。其实她病了,我更应该去看看她。”
“我顺便路过这儿。”江若帆环顾一下林菲的房间,似乎心不在焉。
“可以看看你的画室吗?”江若帆一进门就瞥见画室的门虚掩着。
“随便吧。”
一推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幅静物、风景画,纯写实的。
有一张肖像吸引了江若帆,那是林菲的自画像,特别显眼的是林菲发鬓上的一枚金色的发夹,那似乎画得特别刻意。
画中的林菲嘴角微微上翘,有点天真。
“这幅画是什么时候画的?”江若帆指着那幅肖像。
“好多年了,也记不清。”
“你好像没有多少变化。”
“哼!”林菲苦笑了一下,“有时候变化是看不出来的。”
江若帆看着林菲,满目疑问。
“这副画名叫‘金色的发夹’。”
“金色的发夹?有什么含意吗?”
“以前,很久很久以前,我小的时候,就一直藏着这枚发夹,但是有一天忽然丢了——”林菲似乎说不下去。
“再也没有找到吗?”江若帆接过话头。
“对,再也没有找到。我很怀念它,就把它留在画布上,这样我可以天天看着它。”林菲盯着画出神。
江若帆觉得林菲的话有点费解。
她的作品中有好几幅画是欧洲风景。
“你喜欢欧洲?”
“我一直想去欧洲,古老又宁静,可以边旅行边欣赏风景和古迹。”
“你是个浪漫主义者,我早就说过了。”
“我的浪漫只是幻想,现实中没有浪漫。”
“真的?”
“你信不信,你去找找看就知道了。”
“我已经找到了。”江若帆话中有话。
林菲瞪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走出了画室,江若帆也跟着出来。
“时间不早了,我们到外面吃饭,怎么样?”
“随便。”
“你喜欢说随便。”
“幸亏我只是喜欢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