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麻表情僵硬,双唇紧抿。这两日,朝上的臣子们已把他扰得头昏脑胀,每个人都戒慎恐惧地苦求他速将虹神女送还给蒙古人。
但他怎可能做的到!他们要求的,可是他心属的虹神女呀!
“还是让我去漠南吧。”她先开口,企图想替他的为难找一条出口。
“不!本王是如何也绝不会答应的!”撒麻狂吼着,因为过于激动,以致突起的青筋浮现在脖子及额顶上。
“可是--”
“别说了,即便你有再崇高至上的一堆理由,本王都不可能会应允的。”他伸手执住了她的,将声调放轻,问道:
“虹神女,你怎能这么快就要放弃我们才刚刚萌生的爱情?”
“不是的,我没--”
撒麻拦腰一抱,迫使虹神女仰躺进他的怀中,他俯下脸,将唇深深地覆盖住虹神女的,结束了她仍想说的话。
“唔……我还没……”
“嘘!”他再吻,舌尖探得更深入,吻着她的贝齿与柔舌。在虹神女缺乏经验的微弱抵抗中,他反而更能尝到她沁出的甜美芳味。
他心属的虹神女,仿如一簇照进了他心灵深处中的火焰。有了她,他原本狂烧的热情,益加无所遁藏地愈燃愈猛烈。
而爱情的欲望,更是如此。
被撒麻狂吻着的虹神女,起先只是以臂推挡,轻轻地抵抗。之后,当他落下的吻愈形烧灼、愈形狂肆,她竟晕眩了。
睁开眼,觉得屋顶的雕花在微弱的烛火点缀中,已然悄悄地旋转起来。随着撒麻烫灼的唇坠落的位置运转,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撒麻……”她唤道,这是虹神女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
撒麻吻得忘我,听到了她轻唤出的名字,心里的火烧得更狂炽。
“撒麻……呃……我、我……”虹神女抓着他的手臂,觉得自己好似瞬间便要跌入无止尽的深渊中。
“啊--”这陌生的晕眩令她太害怕了,虹神女遂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劲儿一推,她和撒麻两人双双跌落至地上。
“虹神女?”撒麻又紧张又担忧,扶着她的肩膀询问道。
虹神女怔怔地张着眸子,脸色惨白,神情惶恐,她说:“我……我害怕!”
“告诉我,你怕什么?让我为你一起分担吧。”他心疼地轻抚她无色的脸颊,再没有什么能比虹神女更重要的事了。
虹神女抬眼看着撒麻。“我怕我们的爱情。”
“傻瓜,我们的爱情何须畏惧呢?”他揉揉她细软的发丝,然后以下颏顶着她的头。“你难道还不明白,这神奇的爱情在我们身上所展现的力量吗?”
“就因为明白它硕大的力量,才更害怕它呀!”
撒麻屏住呼吸。“所以,你就想放弃?”
虹神女摇头,再摇摇头。“爱情既已认定,我就没想过要逃避或是放弃,那是存在着的,怎能放弃成没有呢?”
“既然不准备放弃,那还有什么足以畏惧的。”撒麻相信,只要身边有她相伴,再大的困境一定都能克服的。“虹神女,你有我啊,永远也别害怕了,和我一道勇敢地迎向它吧!”
虹神女明白,无论再如何解释,也很难教撒麻了解她此刻所烦恼的,对她而言,是多重要的一件事呀。
他们生长在不同的族群里,所仰赖存活的信念也各有不同,一些他或许认为理应当然的事,换作了她,却成为最该杜绝阻止的。
譬如说--战争。
“我没有要放弃我们之间的爱。可我害怕这爱,终会成为害人丧命的武器。”她终于说出了口,把令她恐惧的预感让他知晓。
撒麻炯炯燃烧的眼神中,满溢着为爱情舍命拼战的决心。“为我全心所爱的虹神女去激战,即是丧命,我又何来的畏惧!”
“可那么多无辜的古白族百姓呢?他们何罪之有?为什么放着原有的安稳日子不能过?只为了他们的王和一个异族女子相恋,他们就得赔上数以千计的性命作代价吗”说得激动,虹神女站起了身子。
沉静好一会儿,才听到一声长叹。
“唉!”坐在地上的撒麻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把脸埋在自己的双掌里,沮丧地说道:
“也许这无理,就是老天在罚我撒麻夺人婚妻,种下的恶因,现在,却来收果报了。”他苦笑,笑里有淡得几乎透不出来的无奈。“可我又能拿什么去偿还给它呢?除了满心对虹神女的爱恋与倾慕,再没什么还能更教人珍贵的,再没有了,没有了……”
虹神女刚刚才抒发出的懊恼,现在,已全都在撒麻黯然灰心的神情中化为乌有。
一种直觉性的反射动作,她立刻扑至撒麻的身畔,从背后紧紧地将他搂在自己的怀抱前。双手轻抚着他遮盖住眼帘的一头乱发。
不是惩罚!他是上天赐给她同等珍贵的礼物啊。
这一生,从未料想过会拥有一个男人炽烈的爱。但上天却将他带到她的面前,不该发生、不想发生,竟就是发生了呀!
她能回应的,也只有这爱了。
这爱就在身畔了,她拥有着,并也想拿相同的热度去抚熨他。若真会就此沉沦,也甘愿就这么拥着他沉下去算了!
可倘若跟随毁灭的,不单单仅只她一个人,更包含了她在乎的、挚爱的撒麻,以及所有受他保护的族民时,那她怎还能无动于衷地睁睁见他们受苦呢?
“那果报的苦我还尚未尝到,倒已先教古白族内,成百成千的族民们尝尽了。”撒麻忽然脱口说道。
刹那间,虹神女搂着撒麻的身子一阵僵直,杵在原地静止成不动的背景。
为着他俩存在的爱,还将有多少人得受苦啊?战争苦、灾疫苦……假若撒麻知道了百姓此刻向体上所受的折磨,兴许都是因为她的缘故,他还会爱得如此慷慨激昂吗?
想告诉他,却说不出口。虹神女于是沉默了。
第七章
撒麻看到了她迎在众人憎恨下的坚定神色,眸光底,虹神女不作解释,只是抿唇凝望他,保持她向来惯常的沉默。
某日傍晚。
日照仍未结束,趁着落山之前,倾尽剩余的热力挥散着最后的光芒。赤红的暮色映在飘浮的云朵边,显在人眼睛前,全化成了深深浅浅的靛蓝。
虹神女独坐后苑一隅,身处在无人的角落里,倒寻得了难能可贵的清静。
她的确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将近几日沉郁在心胸内的烦事好好地想一想。若不想清楚,害惨的,可就不只是她一人了。
虹神女拳起手支着颊腮,眼帘低低地垂下。
“咕奇!咕奇!咕奇!”突然,一阵奇特的鸟鸣声将她领回了现实里。
虹神女满心惊讶,转头四处张望,眼睛随着声音的方向逐步去寻找。
“咕奇!咕奇!”鸣叫声渐渐靠近,仿佛也在搜寻什么似的。虹神女瞧见一抹熟悉的小身影出现至艰她的视线前,她目不转睛地望着。
那鸟的身体狭长细窄,体积不过食指长大小,甚至于小过一片落叶。羽翼的毛色透着七彩光泽,在日照的映射下,呈现出犹似飞一般的虹彩样貌。
它生长于女儿虹,故命名为奇虹鸟。
那只飞入了古白族后苑中的奇虹鸟忽高忽低地飞行着,穿梭于花丛和林木间,叫声极小。若非是虹神女原本便识得,寻常人是很难发现到它的。
“奇虹鸟”。虹神女轻轻唤道,将手臂温柔地延展开。
奇虹鸟朝虹神女飞过来,敏捷地跃上她的指头,安静地舐着羽翼。虹神女瞅着,温柔的眼神中难掩兴奋之情,能在这异乡的土地上见到熟悉的景物,怎会不高兴呢?
“聪明的小东西,你可是姊妹们派来寻我的吗?”
“咕奇!咕奇!”好像在回应虹神女的问话,奇虹鸟又再叫了两声。
在女儿虹,奇虹鸟被赋予的使命便好像是搜寻着一般。由于它们对于各种味道有着特殊的辨别力,所以,她们往往便将物品供其闻嗅,之后,再让它们循着自己的方法去寻找。
虹神女明白,是有人特别将奇虹鸟领到这土地上来的。
一定晃她们见到了虹神女在危难中施放回女儿虹的紫晶腾液,才一路追踪搜索,专程前来救援她。
由这点也可能证明着,现下古白族境内兴起的灾疫,或许真和她们女儿虹脱不了干系吧!
打从亲眼见到族民们身上的那些肿胀怪疹以后,她就一直怀着疑虑,怀疑是有人在刻意传播病征。只因那病征并非一般常症,世上也唯有一人专懂,而那人只在女儿虹中,足不出界。
如果没猜错,播征者想必是期望以此作为交换手段吧!
虹神女不怪她们。
自古以来,“女儿虹”未曾与外人树敌结怨,也从未想过要谋害人命,如今她们会出此计策,想必亦是在绝望里唯一的一线希望了吧!
虹神女低头,用脸颊轻蹭着奇虹鸟,在它身边轻轻说:
“就由你替我去向姊妹们报平安吧。”语毕,便将手指置于石桌顶,好让奇虹鸟能轻松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