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屋内的顾怜影正轻轻地为欧阳绍波拭去伤口上的血渍,而她的泪不停地由眼中滴落,但她却像没知觉似的,只是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静静地回到大厅,撒兰琪儿的眼眶红透了,她什么也不说,就静静低着头坐着,见状的撒兰磊也只能叹了一口气,继续嗑他的瓜子。
而屋内的顾怜影就这么擦拭着,直到欧阳绍波身上残留的血债都拭净后,才停下手上的动作.静静地望着欧阳绍波苍白的唇角,心中已然崩溃。
身为仵作,没有人比她更懂得什么是死亡,所以她早以为自己对生命的消失不会再有更多的恐惧。但此时此刻,她却怕得浑身打颤,怕得连手中的丝绢都无法紧握——
因为她第一次懂得什么叫害怕失去!
娘死的时候,她尚不记事;爹死的时候,她感到不舍,但却明白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常态而理智面对;可此时,她面对的却是一股深深的绝望……
风柳絮的一刺,让匕首直直地没入了欧阳绍波的腹部,刺得是那样地深、那样地重!尽管凤五做了最好的处理,大夫也极尽所能地救治,但却没有一个人敢断言他一定会醒来,没有一个人!
是啊,若不是她那时放任了自己冲动想见他的念头,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若不是她把握不住自己的心,这一切也不会发生!
所以风柳絮说的一点也没错,这一切都是因为认她,否则欧阳绍波不会在听了她的万声呼唤后,依然紧闭着他原本该那样明亮、灿烂的双眸!
她究竟还是不祥的!如此地不祥!
“你要醒来!绍波大哥!”仿拂下定了什么决心,顾怜影紧紧握着胸前欧阳绍波送给她的虎形玉佩,任血丝由手中秘出。“我一定会日日祈求上天取走我这个不祥之人的所有,将你还回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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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
我知道这是上苍对我的惩罚,惩罚我忘了身为顾家人的责任与宿命!
但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惩罚不直接加诸在女儿身上,而要让欧阳少侠受这样的折磨?为什么?
如今女儿知道自己再也没有选择了,也许我先前还有妄念,但现在我明白,彻底地明白,时候到了……
是该走、该偿还一切的时候了……
第八章
上天是否听到了顾怜影的声音,没有人知道,但欧阳绍波终于在五天后悠悠转醒,而他转醒后的第一句话竟是:
“上天怜我,你总算没事!”
泪,像珍珠断了线似的落到了衣襟上,顾怜影再也忍不住地伏在他身上放声哭泣,纵使她曾发过誓,在他完全痊愈前,绝不流泪!
全部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们依然只有在顾怜影点头时才能看看欧阳绍波,井为他做上一点事、捧上一杯水,但没有人有任何意见。
“你去休息吧。”坐躺在榻上的欧阳绍波心疼地望着坐在床旁整整瘦了一圈的顾怜影。“要不然等不及我能下地行走,你就又躺了回去。”
“我没事!”顾怜影淡淡地笑了笑。“你别管我。”
“我不管你我管谁?”欧阳绍波叹了一口气。“但我真的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
“别说话了,把这个喝了吧。”
端起药碗走到欧阳绍波面前,原本要接过汤碗的欧阳绍被却发现,他怎么也拿不了这个碗,因为那双固执的小手怎么也不肯放下!
她执意要喂自己喝药的这个行为让欧阳绍波皱了皱眉,但他终究还是任她而去,因为她不止一次这样执拗了!
他知道她不太对劲!从他醒来的第一眼就知道!
她虽然日以继夜、衣不解带地在榻前照料他,也在他醒时泪眼朦胧,但她的眼神却是那样悲伤,悲伤得让他的心头也跟着沉重无比。
在夜里,他不敢熟睡,因为他怕一熟睡,第二天一早起来,他就再也见不到她!
是的,他知道她要走了,在他康复的那一天!纵使她从未张口说过,但她的眼神告诉了他。
每回他想将话题引至这个部份,她总会悄然沉默,像个陌生人一般地望着他,就算她手中为他疗伤的动作是如何地轻柔……
为什么他的深情总是打动不了她?为什么她的心总要被自己所束缚?为什么她就不肯听听她心底最深处的声音,而将一切疑虑消融?为什么……
“欧阳捕头养伤养得怎么样啦?”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二人的静默,欧阳绍波望向房门,门口那个大咧咧正往里走的人正是令狐存曦。
“令狐大人怎么来了?”连忙想起身,但腹部的伤口却一阵抽疼,让欧阳绍波不禁闷哼一声。
而一听到这个声音,顾怜影脸庞立即布满关切,急急忙忙去为他检视伤口。
“没事,你别着急!”
“你别乱动啊……”顾怜影尽管让脸上保持淡漠,但眼眸中却堆积了万般柔情与忧心。“好好躺着。”
“躺着躺着,我就是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顺便来看看小影儿!”令狐存曦连忙挥了挥手要欧阳绍波躺下,然后望向顾怜影,仔细地凝视着她眸中的神情,似有所感。
“这伤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就是需要点时间。怜影,我看要不这样,你陪令狐大人说说话去,我一个人体息休息就行了。”
欧阳绍波淡淡地笑了笑,对令狐存曦点点头后,便将眼眸合上,头转向另一侧去,不再打扰他们之间的对谈。因为现在,他所能期望的,就是让别人来说服她了。
“走吧,陪我说会儿话去,让欧阳捕头好好歇息会儿。”望着欧阳绍波的背影,令狐存曦诡异地笑了笑后,便走出房门。
而顾怜影则痴痴看着欧阳绍波动也不动的背影,好半晌之后,才缓绕跟上令狐存曦的脚步来到了院内。
“阿狗哥!”她淡淡地唤着。“你找我有事?,,
“小影儿,你是不是打算等他伤好得差不多后一个人悄悄地逃走啊?”令狐存曦直勾勾地望着顾怜影,一瞬也不瞬。
“没有的事!”避开令狐存曦锐利的眼光,顾怜影细声说。
”你连他都骗不了,又怎能骗过我?”摸摸顾怜影的头,令狐存曦叹了口气。“他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他知道你要干什么这儿个宇,我猜他要是现在能动,非把你绑起来,让你哪里也去不得!”
“我必须走!”顾怜影低下头,任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要不是我,他也不会伤得这样重!我是一个只会为他带来厄运的人。”
“他一个一天到晚在血光里打滚的人会在乎这些吗?”令狐存曦轻轻地斥责道。
“他不在乎我在乎!”顾怜影悲伤地抬起脸。“我再也无法对这些事无动于衷了!”
“你怎么就这么傻啊!”令狐存曦莫可奈何地摇着头。“不过他也够傻的了,老为你着想,要我就把你绑得死死的,让你哪里也不能去!”
“阿狗哥,如果你要跟我说的是这些……”
“这些只是题外话。”令狐存曦挥手打断了她的话,然后严肃至极地望着她:“有一件重要的事我必须提醒你一下,师父既然已经去世,我就是你惟一的兄长了,所以我必须让你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顾怜影纳闷地问。
“你绝不能让顾家的三代心血断送在你的手中!”令狐存曦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语气肃然。
“什么?!”顾怜影有些愣了,因为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令狐存曦要说的事竟是这个。
“小影儿啊,你听懂我的话了吗?”令狐存曝随便找了块大石坐了下来,但眼光仍对视着顾怜影,等待着她的回答。
虫鸣鸟叫在四周纷纷扰扰,但顾怜影却完全静默了。因为她在思索着这个她从未仔细思考的问题。
而等待了许久不见回答的令狐存曦,则再度开口:“你好歹也回答我一声啊!虽然师父不认我,但我还是一直把他当师父的。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不希望让顾家三代的心血,在你之后再无留存。”
“你的意思是……”顾怜影迟疑地问。
“我的意思是,你必须生养子嗣!”令狐存曦直接把答案说了出来。
“我可以收个关门弟子。”愣了许久后,顾怜影才把自己脑中浮现出的惟一想法说了出来。
“万万不可!”刘于顾怜影的回应,令狐存曦表达出强烈的不满。“只有流着顾家血的人,才能了解顾家所肩负的责任!万一你收了个弟子,后来却被坏人所利用,那顾家几代人一定死不瞑目。更何况你又不是不能生育子嗣!”
“可是……”顾怜影不明白,那她该怎么做才对呢?她早抱定了独身之志,令狐存曦的提议她根本无法接受,也无法达成!
“师父虽然一身技艺,但他对你的教导有时并不一定正确。你要记住,你就跟我们大家一样,是个寻常人,只是从事的工作不同,因此你可以跟任何人一样,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令狐存曦语重心长地说。“小影儿,你比任何人都聪明,我相信你一定会想通阿狗哥的这番话的,只要你愿意听听自己心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