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姊夫呢?他为什么没有陪在你身边?他知道这件事吗?”
沉湎于思绪中的柳蝶恋,因妹妹的问话让记忆之匣再度开启,她忆起夫婿的温存体贴,离别当日的依依缠绵;她也忆起夫婿渴盼的脸及索求保证的焦急双眸。
她曾经答应过的,曾经答应过的啊!
她答应他不论多苦都会等他回来,这是她允诺他的。
所以,不管她的心有多苦、处境有多不堪,她也一定要在这儿等他回来。她相信,如她解她的夫婿,一定会明白她的无辜。
她一定要忍耐,只要再过两天,再过两天他就会回来了。
“舞儿,我不能离开这里,我答应你姊夫要等他回来,如果我离开了,那他会找不到我的。”柳蝶恋轻柔却坚定的拒绝妹妹的要求,“何况,我的肚子里已经有一个小宝宝了。”
“真的?”柳蝶舞讶异地看向姊姊平坦的小腹。
柳蝶恋淡淡一笑,脸蛋染上薄淡红晕。“宝宝才一个多月,看不出来的。”
“那……老太婆知道吗?”柳蝶舞一脸正经地间。
“老太婆?”
“就是那个关老太婆。”柳蝶舞咬牙切齿地低骂。
“舞儿,不可以这么喊她,她好歹也是长辈。”柳蝶恋轻斥着,不安的瞳眸却悄悄泄露了心事。
“姊,她到底知不知道?”柳蝶舞相当坚持。
“我前些天告诉她了,可她……”柳蝶恋黯淡了双眸。
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妹妹老夫人并不承认这个宝宝,还有……她怀疑这是个圈套这件事可以说吗?
“姊,收拾行李同我回去。你不想回家的话,咱们上客栈去,反正那个小屋久未打理,也不适合住人。”柳蝶舞忧心忡忡地道。
如果那个关老太婆连自己的孙子都不要了,那姊姊算什么?等会儿只要她一离开,那老太婆不知道又会想出什么手段来迫害姊姊,届时……
不行!太危险了。
“舞儿,我不会同你走的。坐到这儿来,告诉姊姊,你失踪这半年都到哪儿去了。”
收回感伤的思绪,柳蝶恋仔细地打量着妹妹,心也渐渐澄净起来。她发现蝶舞身上所穿的衣衫正是现今京城里最流行、也是最贵的式样。
蝶舞失踪的这段日子,究竟跟谁在一起?
“呃……姊……”柳蝶舞突然酡红了脸,藏不住心事的双眼不好意思地闪避柳蝶恋探索的目光,“怎么把话题兜到我身上来了。”
“舞儿!”柳蝶恋一双盈盈似水的美眸,紧紧凝盯住妹妹似火般的双颊不放。
她的蝶舞呵!这个她倾尽心力照顾的妹妹,开始有女子的娇羞了,想必已遇上意中人。
这个人是谁?住在哪里?长得什么样?待她的舞儿好不好?
这些问题,都是她亟欲想知道的。
“姊……人家……人家……”柳蝶舞不依的赖进姊姊的怀里撒娇。
以前她最喜欢赖在姊姊身上撒娇了,捣蛋挨骂时、伤心哭泣时,甚至心情愉快时,她总喜欢赖进这个充满馨香的怀抱里,汲取一些温暖。
因为她知道,她的姊姊不论在何时、何地,只要自己有需要,一定会敞开胸怀温暖她。
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姊姊!
“人家怎样啊?”小丫头不好意思了。
柳蝶恋想起曾经有个私塾的小孩竟春心早动的对才七岁的舞儿诉衷情,结果惹来爹娘的关注,那时的舞儿也是像现在这样,赖在她怀里黂蹭个不停,嘴里也是人家、人家的轻嚷着没完。
时间仿佛倒流到从前,那段无忧欢笑的日子。
她突然希冀的想,如果时间能够重来,那她是不是可以有所选襗,是不是可以?
想到不可预知的未来,柳蝶恋在心底深深地叹一口气。
但愿……但愿……
第四章
天暗了,阳光再度远离大地。
是希望?是绝望?在这萧素的暗淡中,上天自有衪的安排,没有人能预料得到接下来的日子是否会狂风骤雨。
关老夫人伫立在祠堂的檀香桌前,思索的目光凝在手上的批命书上。
命书上写着柳蝶恋的生辰八字,生辰八字底下则清楚地批上“克夫克子、不祥之命”几个大字。
她忆起算命先生的警语,他曾语气凝重的警告自己,要自己务必在小雪之前赶走柳蝶恋,否则不幸的灾祸必定降临。
届时,关家的一干老少将病的痛、死的死,绝没有存活的机会。
她也不愿如此的。
柳蝶恋,这一切全是命,谁教你是个不祥的灾星。你若怨,就怨上天不公好了。捏紧手上的批命书,关老夫人神态坚定的往祠堂外走去。
明天,明天威就要回来了。
披散着一头长发,柳蝶恋倚着小窗沐浴在月光下,柔和的月光将她照得彷若不染尘烟的仙子。
她想起不见踪影的小青,那个自她进关家后第一个待她好的女孩,平静的脸上便黯然了几分。
如果小青是因为自己而让老夫人赶出去,那她将一生愧疚……
柳蝶恋鼻头一酸,泪珠儿便滚落下来,她低弱的声音不停呢喃着:
“对不起……对不起……”
脑海里浮起小青为了护卫她而让老夫人责打成伤的那一幕,她蓦地闭上眼,泪珠儿滚落得更急更凶。她再次张开眼仰头望着皎洁的月,在心中拼命祈求,但愿月儿有情,能保佑小青平安无事。
她的这一切举动,全落入朝她走来的关老夫人眼里。关老夫人那双利眼闪过一抹嫌恶,严厉的薄唇紧紧抿起。
就是这副死样子,一天到晚哭,哼!整个关家迟早让她哭得家破人亡。
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柳蝶恋震了震,迅速拭去泪水。
“老夫人。”
门一开,关老夫人即不客气的往小厅的椅凳上落座,冷眼看着柳蝶恋。
片刻,她才冷笑一声,“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在等谁?”
“没有,我……”柳蝶恋在看见关老夫人冷蔑的讥讽眼神时,倏地僵住。
是啊!她怎么忘了呢?老夫人根本就不要她的回答,既然这是老夫人所设下的圈套,那她的回答根本是多余的。
关老夫人突然露出一抹嗜血的表情,她自衣袖中拿出一封书信,在柳蝶恋面前扬了扬,然后,往柳蝶恋的身上抛掷过去。
信笺缓缓飘落到地面。
柳蝶恋静静站着,不敢蹲下身捡拾,方才老夫人那一抹诡笑像千斤巨石狠狠地压住她,她好怕,好怕……
怕这又是另一场诡计,而自己却无力抵抗。
“怎么不捡起来?”冷肃的脸色蓦然一变,露出一抹微笑。
一抹诡魅奇异的笑。
“我……”柳蝶恋僵住身子,视线像着魔般盯着地上的信笺,怎么也移不开。
“捡起来啊。”
格外轻柔的声调像磁石般勾住柳蝶恋的魂魄,让她的心如擂鼓般跳得厉害。
不!不能捡!绝对不能捡!
可是,双手再次不听指挥的背叛她,她如受催眠般俯身拾起信笺,身子已忍不住颤抖。
“打开。”关老夫人愉快的轻笑。
意识再次背叛主人,像等待宣判似的,柳蝶恋以极缓慢的动作抽出信纸,再缓缓的打开,双手几乎抖颤得拿不稳信纸。
“不──”
一声凄厉的值喊自她的灵魂深处逸出,再一次割开她来不及愈合的伤口。像伤口上被撒盐般,她痛得不住颤抖,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不!骗人!这是骗人的,她不相信,不相信。
她的威绝不会这样待她,不会、不会、不会!
她是无辜的,为什么大伙儿就是不相信?
“不!”威不会这样待她的……这是个圈套,一定是!这一定是个欲陷她于万劫不复的圈套。
“威呢?威在哪里?如果他回来了,他为什么不见我。”柳蝶恋脸色惨白地仰望着一脸快意的老夫人,不信的呐喊出声。
“见你?”
“嗯。”柳蝾恋狂乱的点头。
“见你做什么?你这个淫乱下贱的女人,他见你做什么?”关老夫人回答。
“不!不是,我不是!你明知道的。”柳蝶恋厉声嘶吼,她惊骇地望向一向将礼义挂在嘴边的老夫人,卯足最后一丝力气,她努力为自己的清白辩驳。
她心里隐约知道,这又是一个陷阱,同她却无力回天。
她无力回天啊!
蓦地,她攀住老夫人的拐杖,卑微地哀求老夫人让她见夫婿一面。
她相信威一定会听她解释,只要他见到她,他一定会相信自己的无辜。
更何况……更何况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两人的骨血!
她不相信他会这样对她。
“你想见他?”关老夫人冷笑出声,挥动拐杖让柳蝶恋扑趺在一旁。
“求求您,求求您……”柳蝶恋已哭得不能自己,犹作着垂死前的挣扎。
“哼!求我没有用的。”关老夫人逼近她,脸上带着残忍的微笑,她几乎是愉悦地看着哭得伤痛欲绝的柳蝶恋。
柳蝶恋只是哀哀地啜泣着。
她好想死!
可是她不甘心!她不信她的威会这样待她!如此残酷,这般无情。
她的威竟然不要她!
他休了她!
她不愿相信,不想相信!可白纸黑字却触目惊心得令她心魂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