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儿?”
柳父关心的用眼神询问魂不守舍的女儿。
这几天总见她愁眉不展的,昨天淋得一身湿回来,今天一早又心不在焉的,刚才掉了筷子,现在又打破了琬……
“爸,对不起,我马上收拾。”
让碗盘碎裂声唤回神智的柳蝶恋,手忙脚乱地蹲下身,藉着低头捡拾碎片的动作逃避父亲关心的眼神。
她也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近来的失常,在她漫无目的冥想之际,又让破裂成碎片的碗扎了手,在手指上划出一条红色的伤口。
“恋儿,要不要紧?疼不疼?”
柳父迅速扶她坐回椅子上,并拿来医药箱,手脚俐落的为她消毒上药,同时还心疼的频频在伤口上吹气,好像这样便能减轻疼痛几许。
看着父亲这个熟悉的举动,柳蝶恋马上忆起小时候每当自己受伤破皮时,最疼她的父亲便会边帮她上药边吹气,还告诉她等一会儿就不痛了。
果然——
“忍耐一下,等一会儿就不痛了。”
这句父亲自她儿时便说了无数次的安慰话语,早已是她习惯并熟悉的,可是这一回却莫名的惹来她的泪意,她红着眼,感动地扑向熟悉的温暖怀抱,低喊了声“爸”之后,便不出声的直落泪。
柳父任由女儿靠在他的怀中大哭一场,待她回复情绪后,才不舍的抽起纸巾为犹挂泪珠的女儿拭泪。“怎么了?”
“爸……”柳蝶恋欲言又止,怎么说呢?该怎么告诉父亲自己这一切失常的举动全是为了自小便不断上演的梦境,还有那个让自己惊慌失措的男子……
“爸,对不起,我来不及了。”她回避父亲关怀的眼神,低下身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便拿起背包仓皇出门。
转出巷口,思绪犹漫天飞舞的她撞进一个壮实的怀抱里,她略微惊吓的抬头,低呼了声:“你——”
这个害得她让同事排挤羞辱,还害她一夜难眠的罪魁祸首,此刻正一脸兴味的站在她面前,彼此近得几乎没有一丝空隙,连他身上那淡淡的烟草味都清晰可闻。
她慌忙退后一步,想避开这个祸害她的灾星,无奈他伸出手搂住她盈盈不及一握的腰肢,成功的将她拉进自己怀中。
柳蝶恋慌忙地东张西望,脸颊因为羞窘而艳红。这条小巷来来去去的全是熟悉的邻居,若是让人撞见她一大早便与陌生男人拉拉扯扯,她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放开我!”
“为什么?”又是极度无赖的回答。
“你这个神经病!”柳蝶恋气得差点失声尖叫,她拼命扭动身子想挣脱他,无奈他像个钉在地上的木桩一样,无法撼动分毫。“放开啦!”
回答她的则是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啄吻,登时让她原已红艳的双颊像火烧似的又红又热。
她急得四处张望,在确定无人看见时才松了一口气,并瞪着眼前这个脸皮比铜墙还厚的无赖,而他也不认输地与她对看,这画面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恐怕会以为他们是浓情蜜意分不开。
良久,柳蝶恋宣告放弃。
“拜托你行行好,放开我行吗?”她小声哀求。
“可以啊!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关继威得寸进尺的要求。
“想都别想。”谁晓得他这个变态会说出什么奇怪的要求来。
哪知他竟然耸耸肩,好整以暇的将她搂得更紧,无视她的瞪视与挣扎。
“那好吧,我就继续搂着,反正我也不想放开你,干脆让你的邻居们出来看热闹,反正尴尬的人绝对不是我。”
“你!”她狠狠的用手肘往他腰侧撞去,满意的听到一声闷哼。不过她也没占便宜,下一瞬间,高高噘起的红唇马上便被他吻住。
片刻,他气息微乱的抬起头,还不忘先前的要求。“答应我或是继续耗下去。”
“你——”迫于无奈,她只重重地点一下头,以表达内心的不满。
“那走吧!”关继威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她硬和他拗上了。改搂抱为牵手,将心不甘情不愿的她带往停在巷口的车子。
“等一下。”她挣扎在原地不动,“你要带我去哪里,已经是上班时间了。”
“你等一下就知道了。还有,别忘了公司是我的。”半强迫的将她塞进前座,关继威便快速的绕到驾驶座,同时还将车门以中控锁锁住。
“我当然知道公司是你的,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怎么会……”柳蝶恋觉得很委屈,一种想哭的冲动再度狂涌上来,她侧过头,将眼光移向车窗外,拒绝让身旁这可恶的男人惹出她的泪水。
其实她可以不理他的,只要她坚持或大声呼叫,他绝对无法如愿将她带上车。
可是她做不到,她无法抵抗心底莫名的渴望,更无法对他眼里的恳求狠下心拒绝。
多么矛盾啊!既想逃离却又放任自己靠近,而一旦靠近却又怕得想拔足狂奔。
是不是因为那个一直纠缠她的梦境?否则为什么她会委屈于他这种霸道蛮横的行径?她并不认识他,为何会对陌生的怀抱产生一种曾经拥有的感觉?仿佛在不久以前,他就在心中烙了印,却因为某些原因,所以将之掩藏起来,以为不去碰触,便不会忆起。
可是有些事情一旦发生过就难再忘怀,如果说梦境是她的前世,那今生呢?是为续缘?或是断情?
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突然间,身旁的他竟与梦中男子重叠在一起,她茫然了。
约莫一个小时后,一幢坐落于郊区的白色建筑物出现在她眼前。此时,太阳已高挂天空,车子缓缓在雕花门前停住。
“这是——”柳蝶恋疑惑的开口。
大理石柱上的“恋园”二字紧紧地揪住她的心,她的脸色有些泛白,心底深处有种不知名的情绪正威胁肆虐着她的泪腺,一种想哭的冲动又再次席卷她。
恋儿,我的好恋儿,送你一个礼物可好?
恋儿,你喜欢吗?这是专属于你的天地哦!咱们就叫它“恋园”吧!
恋儿……我的恋儿……
不!不!柳蝶恋挣扎的摇头,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天啊!梦中男子也曾为妻子筑了一座园,并以妻的闺名来命名,那座园也叫“恋园”
老天啊!
亟欲遗忘的梦境一幕幕在她眼前跳动,仿佛在许久以前,她也曾亲身经历过这一切;不若以往般只当自己是旁观者,她突然有一种感觉,觉得以往所梦见的一切,全是自己的亲身体验。
“你是谁?到底是谁?”
她无法动弹,只能缩在椅座上,仰着一张苍白的小脸,望着正打算扶她下车的关继威。她的呼吸急促,泪珠不断地掉落,心痛得差点昏厥。
“别哭。”关继威伸出手,温柔却坚持的将缩在椅子里的泪儿人带下车,他神色复杂的瞅着她许久,才抬起手轻轻地为她拭泪。
“为什么?”柳蝶恋颤抖的询问。
她在哭什么?她不懂啊!
关继威的手缓慢地抚上她的脸颊,像是渴望许久似的,他轻柔地触摸她的肌肤、清亮似月一样的眼、秀嫩如花瓣的唇……
那是一种温柔到近乎疼惜的触碰,流露出他内心最深切、也是最赤裸的情感。
他好想紧紧搂住她,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里,这样就不用再担心会失去她。可是现在不行,她已经吓得半死了,他知道她并不像自己是带着前世的记忆寻找她,所以她没有他那种刻骨铭心的爱;她甚至躲了自己好几世。
这个认知令他痛得几乎挺不起身,如果做错事一定要付出代价,那他所付的代价也太大了!
强迫自己狠下心,无视于她流泪的双眼,他启动雕花大门的开关,门往一侧滑去。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大片的园子,园子中央有条小路,足可供一辆车通行,路的两侧全植满梅树,虽是盛夏时节,但仍可想像出梅树若是盛开时会是怎样的奇景。
柳蝶恋像着魔般任由他带她进去,双眼动也不动的盯着眼前的景色瞧。在他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一座玻璃花房前。
不!不要进去,心底的警告不停狂喊着,无奈她的脚却不听话的往前迈去。
再也撑不住自己的重量,她软软的倚在他身上,任由他支撑着自己。
昙花千株!
他竟命人在花房里培育了大片昙花。
疯了!他真的疯了。柳蝶恋痛苦的呻吟出声整个人猛烈的狂抖着。
她明白了,全明白了。
原来自幼就不断上演的梦境并不是梦,它曾活生生、血淋淋的发生过!
她就是那名身着古装的女子;而他,就是自己的夫婿!
之前她怎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避男人如猛兽,畏情爱如蛇蝎;但这些习惯却在他接近时,全溃败流散。
再也承受不住,她放任自己沉入无边黑暗里。
深藏的记忆一旦被挑起,便再也掩盖不住。
而心的城墙呢?是否也会崩塌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