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师父在最后一次咒骂她是灾星时,十五岁大的她终于忍不住爆发,她疯狂地回嘴,指责师父既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为何不通知他们,好让他们及早避开。当时,师父在她的指责下愣住了,过了一会儿,只是回她一句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
十五岁大的她疯狂地笑了起来,既是命中注定,那师父一生孤寡不也是上天的安排?命中注定的啊!她记得自己是以冷冷的语气这么说出来的。
从此,师父不再以诅咒的语气咒骂她,但一脸冷漠就此长留,而两个痛苦的灵魂也开始了冷淡又彼此折磨的日子。
“都过去了。”紧搂住伤心的娇小身躯,厉重炎以一双热切怜惜的深眸融化她的冷漠,顶着她的发心,他以宣誓般的口吻一字一字地起誓:“从现在起,我会将你曾失去的幸福与欢笑,加倍给你。”
“你曾问过我何以这五寸长的伤疤会是如此狰狞与丑陋。”她抹掉泪,但新的泪水又泛滥地淌下来。这是七年来她第一次卸下心防,虽然揭开往事的伤痛犹在,但这是她应为他做的,含着满眶的泪,严是影放任自己深陷于回忆中。
‘在拂晓前曙光透之际,师父含泪送走了苏大叔,因为追兵已至……所以连埋葬苏大叔的时间都没有,师父便带着我离开,手臂上的血已渗湿了我的衣衫,但发生的一切仍太过震惊,让我麻木到连痛的感觉都没有……”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了解,真的。”他哑着声音,发觉自己哽咽了,十二岁,应是充满欢笑的年纪,却得眼见所有亲人惨死在她眼前。
“不!让我说下去。”她霍然扬起脸看着他,顺道将他深深刻印在心底,因为她知道,过了这一夜,她将只能在心底回忆。
此刻,她只想将一切告诉他,这样……或许他会恨自己的不告而别,但在恨之中,会有一点谅解吧!
终究,自己仍无法漠视他的恨啊!
“师父到达苍山顶时已是日落时刻,或许是震惊过后吧,我突然觉得手臂好痛、好痛……那种痛教当时的我几乎无法忍受,于是我怯怯地走到她面前,想从她身上得到一丝安慰,没想到她只是推开我,告诉我……”
不过是一点伤,死不了的。是的,她就这么冷冷地告诉自己。
“她说留下这条疤,是上天的决定,用来证明我是个祸害亲人的灾星。”她捂住冲口而出的哭声,拼命地想压下因回忆而崩溃的情感。
“够了,不要再说了。”厉重炎将她抱得死紧,让她的哭声闷在他的胸膛中破碎。
哀哀的哭泣声久久不绝,除了为过往的一切而哭外,还有即将到来的分离……
第九章
天方拂晓,大地仍是静悄悄的。
一股冷飕飕的寒意从四面八方钻进严是影的身上,不舍地再次掩门,她放任自己最后一次踱回他的身边,在烛火的映照下,他沉睡的脸庞看来是那么的平静。
轻颤的指尖沿上他的脸,她泪眼模糊地忆起,昨夜的他是如何以火热又温柔的薄唇—一吮去她的泪,豆大的泪珠已疯狂地落下。
她知道,已服下迷药的他不会在此刻醒来,自然也无法知晓她正为了将来临的分离而痛苦着,她无声地哭泣,放任泪水恣意漫流,不愿放开手,但命运的捉弄却又由不得她。
“从此后,你会是个自由的人。”离开后,她会找个无人的荒野,独自一人过日子。是上天太过残酷,总爱戏弄她,让她无法自拔地爱上他,却又给了自己祸害一生的命运;她想埋怨上天的捉弄,但无奈爱得太深的心早已容不下其他。
“怎么办呢?重炎……”她允许自己再多留一点相聚的时间,就当是为日后增添一点回忆吧!俯低身子,她以泪湿的颊轻轻地贴上他,虽然明知沉睡的他毫无知觉,但她仍然小心翼翼,“还未离去便已疯狂地思念你了。”
未来那么长的日子她该怎么过下去啊,因他的出现,她再度尝到幸福的滋味,让她体会到人生除了灰暗外,其实也可以多彩多姿的,但是根深蒂固的恐惧却又不愿轻饶她,让她在幸福之余无法不深深地恐惧。
恐惧师父的诅咒终有成真的一日,而他,自己深爱的人会成诅咒下的牺牲者。
一旦诅咒应验,她将生不如死。
最后一次吻住温热的薄唇,她仿佛感觉到他的叹息,她屏息静止了下,在确定是自己的错觉后,笑着摇了摇头,傻瓜……此刻的他是不会有反应的。
她可以漠视一切,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原本狂猖的他屈居在他人之下,他该是自由自在的灵魂,不应受束缚的。
咬紧牙根,她强迫自己离开他,即使从此将生活在痛苦中,但只要远离祸害的他能自由自在,那么,就算她的心将彻底失落,也是值得。
“你又要离开我了是吗?”
离去的脚步让一声绵长的叹息唤住,她不信地僵直了身子,但没有勇气回头看。直到一双熟悉带着怒气的手臂将她掳回床上后,她才怔怔地凝住他,而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为什么?”
透过水雾的世界,她看见他的脸上浮着浓浓的伤心与不解,她的心狠狠地痛着,但却无能为力。
“告诉我,为什么?”厉重炎异常冷静地将她压在身下,直视她泪雾的脸不许她逃脱,他要知道,为什么不管他再怎么努力,她仍然执意离开他。
“我……我们本就不该在一起。”
“为什么?给我理由。”怒哼一声,他只手扳正她躲避的脸蛋逼迫她正视他,昨夜,如果不是他察觉她眼里的伤心还隐藏了一抹决绝,那他是否真的便失去她了?
“老天……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三番两次地捉弄我、欺骗我,然后离我而去,这样待我你不觉得太过残忍吗?”用力钳住她娇小的下颌,明知已弄痛她,但受伤的心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他愤怒地吻住她,不再理会她的呼痛声。如果绑住她才能留她在身边,那他会这么做。
“只要你答应我不再离开,我会当这一切没发生过。”抬起头,他用嘎哑的声音乞求地索取她的承诺,只要她愿意保证,那他仍然相信她。
可是他失望了,一抹沉重的痛楚在她含泪摇头之际取代了眼中的期望。
“很好,你还是执意负我是不是!”一声凄厉的诡笑自他扭曲的薄唇中逸出,他盯着她泪涟涟的脸蛋痴瞧了许久。
“求求你放了我吧!你和我是不适合的……”严是影低声哀求他。
“不适合?你说你和我不适合广他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片刻,像作了决定,他飞快地伸指点住她周身大穴,“很好,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便拖着你,你和我就一起在地狱中沉沦吧广说完,他便绝然地转身离开,临出门之际,他背对着她,以任谁都听得出来的痛苦一字一字地说:“如果你仍坚持离开我,那我会绑住你,直到你改变主意为止,这一辈子,你再也别想甩掉我。”
他离去后,严是影再也忍不住地放任自己哀哀大哭,重炎啊……离开你我将痛苦一生,但若是我成了祸害你的元凶,那我则是生不如死!
师父,我该谢谢您给我服下移骨挪筋散让我穴位全移,或为此恨您呢?
☆ ☆ ☆
“她还是走了!”
冬暖的太阳化不去他声音中的寒意,长风中,只见厉重炎满眼血丝,像是个痛失所爱的痴心人。
令无极无言地立在一旁,等候主子的下一个指示。
“那……她的落脚处……”
他试着给她时间遗忘过去,但偏偏思念不愿轻易放过他,不过是一个时辰的时间,却让他痛昔得像是深陷炼狱一般,是影啊是影,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走出过去呢?
绵长的叹息教寒风化为低低的呜咽。
“主爷,小姐她现在正落脚无欢客栈。”
“无欢客栈……那,帮我守住她。”
“主爷,你不去找回小姐吗?”令无极首度打破以往不质疑的一贯态度,方才,在主爷的示意下,他一路尾随在小姐身后,见她像掉了魂似的素白着一张绝望的脸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她走过喧闹的大街,在她与主爷相遇的桥边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便像抹游魂般的走进无欢客栈,连客栈前隶属于炽焰岛的火焰旗都没有瞧见。
而主爷呢?自小姐离开后,便像化成寒冬的雕像一般,许久的时间都不说一语。
“找她?”着她执意要走找回来又有何用。
“嗯,小姐看起来很伤心。”为了主爷,他再次多言。
伤心……是吗?厉重炎突然转身背对他,有些哀伤地笑了起来,他一直努力尝试着要打破她的固执,但他的痴心与执着明显败在她的顽固之下,面对这样的结果,他还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