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不了他估量般的眼神,于是她倔着性子转头走人。她实在不该和他打交道的,那么,现在也不用坐在这儿让他质询。
反正,早在七年前她就该死了,多活的这七年不过是种折磨罢了,报不了仇又如何,能与家人聚在一起才是她最企盼的。
他不该多事救她的。
“我拒绝了什么?”打断她的沉思,厉重炎不解地追问。昏暗的光线下,端坐在床沿的她,孤单得令人心疼。
嚅了嚅唇角,她似是受不了他的追问般,突然站起身,“你忘了吗?我说要以自己的身子作为交换条件,请你为我杀一个人。”
她不笨,明白以自身的功夫是无法与一干精锐侍卫相抗衡的,所以,在无奈之下,她想到了他,也想起那个神秘莫测、总是紧跟在他身后的令无极,谁知他竟坚持要一个理由才肯答应她的条件。
理由?这七年来的孤苦生活及血海深仇岂是言语足以道尽的,于是,她选择亲自出马,打算与那老贼同归于尽,没想到……唉!当初如果一刀了断他,她的仇早已报了。叹了口气,她知道现在后悔也已来不及。
“就因为我拒绝了你的提议——”厉重炎心头一凛,趋向前扳过她背对他的身体,“所以你便像天底下所有愚蠢的白痴一样孤身涉险,只因为我拒绝了你!”老天,她到底在想什么,明知道全身而退的机会几近于零,她还义无反顾!
“是又怎样?”严是影使劲想抽回手,但抽不回来,索性由他去。
‘你明知道自己此行绝无生路,却仍一意孤行?”厉重炎再次不信地问。
倔强地抿紧唇,严是影以沉默来表达内心的愤恨。
是你拒绝我的,何必现在又来关心!她不语,但仍以眼神与他对峙。
“你——”该死!她明知道他的拒绝是源自于关心,希望她能说出积压在心底的苦,但她却——
凛凛的沉眸燃烧着怒焰,威胁着随时会撩起大火地烧向她,这个该死的女人,根本就不想去了解他对她的苦心是吗?
没有任何预警,他将手移至她的腰背处,然后一使力,双双便躺回她身后的大床上。
“你想做什么?”慌乱的神色跃上她的冷颜,她滚着躲开他。
厉重炎不语,鸷猛的眼只是灼灼盯着她。
“你以为你逃得开吗?”他长臂一伸,再次将她掳来压在身下,这一回,他以身体密密地区三着她,额抵着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你……”不习惯这么亲密的接触,严是影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在她还来不及抗议前,他已狠狠地贴上她的唇缠住她。
两人视线较劲地交缠着,身躯也紧紧地重叠在一起。
“不要这样……放开我。”严是影又羞又怒,突生一股蛮力,她以双手推开他的手,倏地探手自枕头下掏出防身用的小刀,排红的脸上一片决绝。
“为什么?你不是说要用身子来换取我为你卖命吗?”他阴沉着脸,被欲望烧灼的嗓音嘎哑难辨。
“我……我后悔了。”羞恼地扯被遮住自己一身赤裸,闪着青芒的小刀仍抵死地搁在颈前与他对峙着。
“别再过来,否则我自尽在你面前,这刀上的毒是集天下七种至毒淬取而成的,不要过来——”她突然失控地大喊。
不要再过来了!这几天的遭遇已超过她所能负荷,真的不要再过来了。
她自己的仇自己会想办法,即使是如飞蛾扑火她也在所不惜,她不再求他或任何人,不了……
随着他无言的离去,她又嘤嘤哭倒在床被上。
注定是孤绝一生的命……谁能好心地告诉她,这飘泊无依的日子,有没有终止的一天?
☆ ☆ ☆
“哇!救命啊——”
一声娇呼打断她的沉思。
严是影度过无眠的一夜之后,再度来到爹、娘。姐姐的坟前。
爹、娘、姐姐,晴儿无用,不能手刃亲人以告慰您们在天之灵……
一大早,喧哗嘈杂的叫卖声已在街肆间响起,然后是一连串的敲门与盘问声,直到这时,她才知道昨夜侥幸未死的狗贼竟派人挨家挨户地捉拿刺客。不想让那群为虎作怅的贼厮扰了她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情,她趁着忙乱之际,飞身纵出了客栈。
风,徐徐地吹着,前些时日才铲除的杂草已高了好几寸,她蹲俯下身,不在意地以纤细的十指拔除着。
多快啊!不过是一个月儿的盈缺,心境已不一样了;以往,兹兹念念的全是已经变色的家园,想的只是报仇之后与家人一同在另一个世界团聚,但如今呢?心头不知在何时已停驻了一抹颀长身影。
闭上眼,想甩开昨夜发生的一切,但那充满不信与震怒的眼神却索绕不去,初生的杂草已快拔除干净,但杂乱的心绪却仍纷乱难理。
娇怯怯的呼救声再度响起,她停下手上拔草的动作,眯眼找寻着呼救的来处,却在远处的一洼水弯边,发现了一个僵直却瑟瑟发抖的身影。
冷眼旁观一会儿,天生的软心肠再度战胜她的理智,她皱着眉往呼救处走去。四处全无人迹,除了那明显不知愁的小姑娘及自己外,放眼望去,连一个足以威胁到她或是让她发出求救声的物体都没有,那她在叫什么?
冰冷的娇颜有几丝困惑。
“救……救命啊……”僵直的娇小身躯仍是凝立不动,一双明媚大眼已有泪花闪现。
严是影静静地位立在一旁,对少女的呼救置若未闻,绝美的脸上是一片漠然,仿佛那呼救的少女正在与她讨论天气的好坏而已。
“求求你,救救我……”哭泣的声音已低低地散开,这回严是影在她眼中看到真实的恐惧。
不解地扬眉问她,没想到少女竟然指了指裤管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她看见一只形状丑陋的毛毛虫正附在她的裤脚,同时还缓缓地向上爬行。
犹豫了一下,严是影便在少女哀恳的眼神中伸手为她拍去惹她尖叫的罪魁祸首。
“谢谢你。”拍了拍胸脯顺了口气,少女娇笑着向她道谢,弯弯的眉弯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那只毛毛虫好吓人哦!”说完还调皮地扮个鬼脸。
不再理会她,严是影沉默地想转身离开,但少女笑着拉住她,坚持要与她聊天般的不让她离去。
“我叫碧萝,今年十六岁。你呢?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好不好。”少女爱笑的菱唇微微弯着,漾着薄晕的小脸蛋笑得像倾倒的蜜般甜。她不理会严是影一副拒人于千里外的冷漠模样,硬是以手勾着她,眨着纯真的眼等她回答。
扯了扯嘴角,严是影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拒绝她的亲近,在她的拉扯下,她与少女双双坐在草地上。
“修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以后我想会知道的。”少女等了一会儿,自顾自地说:“对了,你怎么会跑到这里?这里都是坟墓,难道你不怕吗?还是你的亲人……啊!”像察觉到自己说错话,少女以掌心轻拍着脸颊,向新交的朋友赔不是。
沉默一会儿,不耐寂寞的少女又开口:“你知道吗?告诉你_个小秘密哦,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会爬的毛毛虫,会爬的才怕哦!不过,这好像不算是秘密了,因为你已经知道了。”轻柔的呵笑声像嘲笑自己般的响起。
严是影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但终究又忍住。
少女突然指了指一旁树上的绣花堆,“方才我看见树上卡了只纸鸢,正想闷着无聊玩玩它也好,可是怎么够也够不着,于是便想到用鞋子扔它下来的主意,没想到鞋子也上了树,然后又让树上掉下来的毛毛虫给吓着,很好笑对不对?”说完,她以无限懊恼的眼神瞪了树上的鞋子一眼,模样可爱极了。
犹豫地看了她一眼,严是影素白的身影化作一道美丽的弧线,直直朝树梢飞去。
取鞋、拿纸鸢,动作一气呵成,流畅极了。
少女目瞪口呆了一会儿,末了,才发出一声赞叹。
“哇!好棒的功夫哦,大姐姐,你教我好不好?”伴随着甜甜的称赞,少女一脸渴求地将脸凑向她,黑白分明的双眸眨啊眨的,充满希冀。
无视于少女的期待,严是影轻轻地摇头。
站起身,她打算离开,但没想到少女再度缠上来,没把她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凝看在眼里,她再接再厉地哀求着。
“好啦!求求你啦,我会做一个很乖很乖的徒弟。”少女举起手做保证状。
严是影从头到尾不答腔,任由她自言自语。她可以离开的,但少女娇憨的模样让她硬是狠不下心。
“拜托你啦,大姐姐,如果你肯教我功夫,那我就可以保护我爹,我爹好可怜,昨天让刺客削了一只耳朵,脸上还被刺客划了好几道血痕呢……”少女依然絮絮叨叨地恳求着。
刺客!削去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