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过的诺言,并没有一项实现啊……除了求婚之外,但直到她为人披上白纱时才说出口,多奇怪。
他是真的吗?而她,又可以吗?
再─次的相信,再一次的面对,再一次的衔接起长长的时光断层。
"我的左边口袋,装著要跟你求婚用的戒指,右边口袋,则是这个,"韩适宇低头拿出了一条发出细碎声音的物品,"我念大一的时候断了,可是我没丢,我希望你再替我编一条,再度替我打一个结。"
说完,他把东西交到她手中。
他低头在她的唇上轻啄一下,"我在教堂后门等你,我们还是可以在今年的圣诞订婚,明年的七夕结婚,然后慢慢实现以前说过的一项一项,一直到我们老了,一起环游世界学习种盆栽……如果你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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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适宇离开了,留下了一脸茫然的天晴。
躺在她的白色手套上的,是条红蓝相间的手织炼,有点旧,有点脏,但她还是一眼认出,因为那是她亲手做的,花了两个晚上,失败无数次之后,好不容易做出的成品。
"我们学校现在很流行这个,所以我就跟著做了,你看,用的是我们两个最喜欢的颜色喔!"
"打死了就拿不下来了。"
"就是要你一直戴著啊,下学期我会管得很紧很紧,所以我们说不定会整年都没有时间见面,你看到它的时候,就要想起我喔,如果有别的女生约你,你要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看,这就是我女朋友送的'。"
那年,他们只有十八岁。
福隆的冬日海边,两个人间呆似的讲到了未来数十年,还取了十几个小孩的备用名字……
直到一阵热烫的感觉滑下脸庞,天晴才觉自己居然哭了。
不是感伤,也不是委屈,而是一种终於等到的感觉,当他说爱她的时候,她可以感觉到长久以来笼罩在心中的孤独感正逐渐融化。
她爱的人,终於说爱她了。
对於往日随口说出的梦想,他愿意一一实现,只要她出现……
墙上的时钟指著九点四十。
韩适宇,还是陶冠逸?
她又看了掌中那条手织练。他居然保存了那么久,这样的人,也不会有了,何况他本来就是她最初的爱啊,如果把所经历的事情换算为感情,他们的感情一定可以成就一个幸福的家吧,不只是信任与依赖,还有爱。
她的真爱在教堂后门,她还在等什么?
她要去跟陶冠逸说,她不能结婚了,他可能会捏她一两下泄恨,但还是会掩护她逃走,将来说不定还要被他支使跑腿报恩之类的,但她不管了,因为十五岁起想结婚的对象就在小教堂的后门。
天晴霍的起身,一下打开了新娘房,把刚好经过的陶姑姑吓了一跳。
"陶姑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陶冠逸呢?"
"冠逸?冠逸他啊……"她嗯哼半日,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怎么了吗?"
"他啊,他……"陶姑姑一脸尴尬,刚好此时陶母经过,陶姑姑立刻抓住她,"大嫂,天晴在问冠逸的人呢?"
陶母的反应就跟陶姑姑刚才一样,"嗯嗯,冠逸他,呃,唔,天晴,你找他有事啊?"
"我有事情要跟他说。"
"冠逸,冠逸,"支支吾吾后,陶母又唉的一下,"他……睡过头了,才刚刚起床,可能会晚点来。"
"睡过头?"天晴扬起眉,直觉是有事情。
今天早上,还是陶冠逸打电话叫她起床的呢。
她到教堂的时候,两人也通过电话,他说正在路上,就快到了,还打趣跟她说如果后悔可以趁他到之前跑掉之类的话。
陶母跟陶姑姑的表情很奇怪,教堂外更是吵翻天。
天晴一阵狐疑,"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陶母与陶姑姑的反应很快,"没事。"
像是在演搞笑剧似的,就在她们刚刚"没事"完,伴郎从红毯路冲进来,大叫──
"陶妈妈,不好了,那个……冠逸的男朋友来了。"
天晴睁大眼。陶冠逸的男朋友来了?
她知道陶冠逸有个交往一年多的男朋友,不过,男朋友还没宣告出柜,他现在来,是来看情人结婚,还是来阻止情人结婚?
一旁,陶母与陶姑姑还在"嘘,嘘"个不停,不过伴郎实在是太激动了,完全没去注意她们打的Pass。
"天晴,你未婚夫的男朋友来把他给抢走了,半路劫走的。"
"什么?"天晴只觉得好笑,"他人不见了?"
他们这对"未婚夫妻"到底在做什么啊?
她觉得自己在典礼前二十分钟反悔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陶冠逸更神奇,居然半路消失。
相对於陶母、陶姑姑以及伴郎的紧张,她显得轻松极了。
因为新郎没来,她不用跟任何人交代。
"天晴,你再等一下,我们马上派人去逮他回来。"陶母急道。
"不用了。"
"天晴……"
"就算他回来,我也不能跟他结婚。"天晴摘下耳朵上价值不菲的钻石耳环、脖子上那条重死人的蓝宝石项练以及手腕上大大小小的手镯,全部放在陶母手上,"陶妈妈,对不起,等过几天,我会再跟您从头到尾说清楚。"
语毕,她拉起裙摆转身就跑,后面一阵吵闹不休。
陶姑姑大叫,"那些人到底追到哪里去了?"
"冠逸呢?他手机没开?最后一个看到他的人是谁?什么,陈嫂说他有回家拿护照?"
"天晴,你再等等,我们已经派人去机场逮他了,只要看到你,他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就算他回心转意,她也不要嫁。
陶冠逸跟她像姊妹,重色轻友是人的天性,他男朋友终於不再去在乎别人的眼光,他还回心转意个屁!最重要的是,她喜欢的男人已经说爱她了,爱情当前,她当然是向前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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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适宇在教堂后门,终於看到今生的新娘……以及她后面的一大群──名叫芬芬、芳芳的小花童、一条黄金猎犬、追著新娘请她再等等的陶家众亲戚,以及产经台的新闻记者,加上可能以为临时改地点跟著乱跑的其他宾客……长长的一大串人龙以她为首朝他奔来。
天晴停在他面前,喘著气,向他伸出手,"拿来。"
他笑,明知故问,"什么?"
"戒指呀。"
他一把将她拉过,伸手替她整理因为奔跑而紊乱的头发,"你答应要嫁我了吗?"
"我都从礼堂跑来这里了,当然就是要嫁你了啊。"
韩适宇拿出戒指,重而温柔的说:"李天晴小姐,我发誓我会爱你,敬你,一辈子不会离开你,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天晴深吸一口气,一抹甜甜的笑意从唇角漾开,"我愿意。"
当著众多摄影机以及陶家亲戚的面,他替她戴上了戒指。
闪光灯四起。
由於陶家的客人多是政商名流,有不少新闻媒体到这里做现场转播,韩适宇这个抢婚者在替新娘子戴上戒指的瞬间,可能已经随著传播业的发达登上各大媒体,他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然后,他还得跟他的家人们以及任家长辈解释,他跟任蔚蓝一点关系也没有。
天晴看著戒指,闪亮的脸上出现不可思议的神情,"我从来没想过我会从婚礼中逃走。"
"我也没想过我会劫走别人家的媳妇。"
"你现在的意思是说,那是我的不对吗?"
"是我不对。"韩适宇温柔一笑,"如果我早点把那些话说出口,也许我们不用绕那么一大圈。"
要面对的问题还很多,可是他不管。
他摘掉她的花环,轻吻她的发际、脸颊,然后落在她的樱桃小口上──就在这个时候,芬芬芳芳因为肚子饿而吵了起来,小美女汪汪汪,陶家的亲戚还在联络抓人大队去逮半路跟男友消失的陶冠逸,记者们则兴奋的说著"原本是一场美满的婚礼,没想到突然出现了一个年轻男子将新娘拐走"之类的话语。
原本宁静的教堂后门,此时吵得吓人。
两人两相对望,忍不住都笑了。
"现在要怎么收拾啊?"天晴问。
韩适宇握著她的手,"车就停在后面,你抱芬芬,我抱芳芳,叫小美女跟紧一点,我们也落跑吧。"
她扬睫一笑,很欣然的接受了他的主意。
"我的车就在哪里,好,一、二、三,走──"
现场太过混乱,没人注意到乱源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变朝山下奔去。
路上,韩适宇忍不住笑了起来。
今天早上,他还是个单身汉;现在,已经有了新娘。
他拐带了当年的小女友,一并接收了两个爱讲话的小侄女跟一条打呼很大声的狗,一下多了四个家人,还有很多问题要面对,他想,这个夏天将会……很热闹,很吵闹,很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