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开口让多余的语言来破坏她美丽的梦幻。只有竖耳倾听着,沉浸在他心灵的世界里。
"父王告诉我,温柔乡亦英雄冢,求名当求天下名,寒风箭两终须行,我也在父王的亡灵前立誓,此生定不负冷家名。"
她依然不置啄一言,只在心中呼应,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的!
"以我二十二岁的年纪要一群文武大臣完全心悦诚服,说来不是件容易的事。许多旧臣总会倚老卖老,动不动就搬出经验之谈,但是我知道他们的谏言确有欠详尽,看法甚至目光如豆。我不听不睬,又得落得八个字的评断独行其事,刚愎自用!"
她的唇形无声蠕动,别管别人,我相信你的判断是最好的。
"骄兵必败的道理我焉不知?我不是骄傲,我是有自信,没自信的事我第一个就不会做。自古英雄皆寂寞!自古英雄也尽出少年!冷御天将凭二分孤胆,七分才智,再创造出尚缺的一分机运,等我赢得天下,天下人才会懂得冷御天!"
她仰头反瞅着他,晶莹的眼波在流转。不,你不寂寞,你永远有我啊!
全天下的人将来会看到一个叱风云的英雄,只有她一个人见着英雄的内心世界。他是她永远的英雄,她要拿一生来追随与爱恋的男子。
爱恋的心意就是第一次进入他温暖怀中时滋长衍生的吧?啊!她也不肯定,或许早在她十岁那年就已经开始了。此刻,她只知道她的心已然明澈,原来她爱恋着主人啊!
为了他,她不惜与邬子潭起冲突。为了他,她努力的研习骑马射箭。没有江羽尘的存在,只有他身边的一抹幽影,一切又是为了他……
能够默默的爱他,她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生为女人每个月得受一次的折磨,但是她不要喊疼、也不要抱怨,因为只有这种时候,她能完完全全贴近她的幸福!
秋天来了,秋夜里,他带着袖子皮来驱除蚊虫。
冬天来了,他换成黄橙橘。
明年春天时,河岸的大树下不再见相偎的人影。
楚军不会再固守淮河岸,他五年生聚养兵的期限到了。
冷御天要出征实践他的蒙语,天下,我来了!
第三章
旭日风起,风流云烟四散漂,天也无涯地也无边,一丘一壑尽属壮志豪情……
"箭囊可擦亮?"精兵营弓箭队的指挥官高声问道。
"有。"弓箭手宏亮的回应。
"箭囊可装满箭耙?"
"有。"
"箭镞可琢磨锐利?"
"有。"
"好,元帅一会儿过来时,大伙要精神抖擞,呈现出最好的一面。"
这时,只见远处的楚王冷御天左手揽马辔,跨登乌色驴朝马,环绕校场检阅楚国的百万大军。
束发簪髻垂缨的年少统帅,已不再是面如冠玉的翩翩美少年。他刻意奋起虻髯半尺,增添成熟粗犷气势,精悍的双目更有一种令人不敢逼视的刚猛光彩。
宛如一头刚成长的幼狮,他全身上下没有恐惧的细胞,只渴望着擒杀猎物,扬名四海内。
紫郢剑柄牢握在右手,剑端挥指向晨阳旭日,他慷慨激昂的誓师,"五年训练军队终有成,今春草长羊肥储粮丰盛,正是楚军登船渡淮河,挥军北上逐鹿中原的大好时机。"
驱开马奔驰来到他亲手挑选训练的五千精兵面前,他张练目光-一扫视,言道:"大声说出你们一生的梦想来,孤王替你达成!"
于是,有兵高喊着,"驰骋中原,锐莫能当!"
有士高喊着,"封疆列侯,光宗耀祖!"
又有将高喊着,"战功彪炳,名留青史,永垂不朽!"
冷御天夸赞着,"很好,大丈夫有此气魄,何患天下不落入手中!"
他的坐骑来至弓箭队前,锐利眼神搜寻着熟悉的白色人影……,在那儿,她排列在最左边位置。
"羽尘,你想要什么?"冷御天用意深长询问。
江羽尘刚健婀娜的身姿跃下骏马,抓取一把脚下黄沙土,又再解下绑发的一方白丝绢,把沙上包在其中,送到冷御天面前。"请主人将楚国的泥土收好。"
呃?啥?周围将士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把你的心意说明白。"冷御天颔首示意。
"是,主人。愿这把泥土将随主人征踏三川五岳!天下每一方寸土地都会成为楚国的疆土!"
"说得好,谁言巾帼不英雄啊!"将士之中欢声雷动,人人莫不叫好。
精兵营的将领雷驰说道:"兄弟们,我们每个人也都带一把故乡的泥土吧!"
于是所有军士都群起效尤,掬起一把故国沙土入怀,是豪情亦是思念的寄托。
有个年轻兵士发出感慨,"我们拿血肉之躯上沙场,心中仍然不忘家乡双亲和倚门望归的爱人!"
"但是,元帅会带领我们胜利凯旋归来!" 弓箭队长回道。
"对,带回胜利的荣耀与家人分享!"有兵又高呼。
冷御天收起白丝巾藏入怀中。
动之以情,鼓舞战士必胜的决心,羽尘居然为他做到了!他的百万雄狮更加如虎添翼,他可预见这群热血沸腾幼虎所到之处必如秋风狂扫落叶!
"女人在军中士气不振。"这是谏臣们大力反对他把羽尘收编入伍的理由。喝!嘴碎的人可以自打嘴巴了!
他瞧着羽尘,赞许的唇角一上勾,然而笑容未开即止,敛成一道深沉的凝眸!
他移目远望旌旗飘扬的方向--今日吹北风,看来船只难拔锚开动!
雷驰也发觉了,"元帅,春季风向难定,今日风向不对。然而,这时将士血派滚沸,正是一鼓作气的出征日,属下叫智囊团过来想办法。
五人组成的智囊团很快围簇在冷御天身旁。邬子潭亦在其中,他规避着冷御天冷峻的瞳光……就像老鼠怕大猫,每次一看冷御天,他就浑身发抖。他心中嘟嚷着,别,别叫我呼风唤雨,别强人所难,我没有那种本事……
许多种计策都被提出来,雷驰终于点到邬子潭了,"你的看法呢?"
"我……"邹子潭一咬牙,挤出动物低呜般的声音,"设坛祭天求天象改变。"
冷御天抛出冷傲鄙夷的目光,淡哼着不屑,"喝,你要孤王求天?"
一旁静观的江羽尘暗暗大叫不妙。邬大哥,你要罹祸了,你太不了解主人了,主人怎可能当着百万大军的面前向外求援?
冷御天斜瞟头低垂肩畏缩的邬子潭一眼,随即将手中缰绳一转,策马直奔上校阅台,双臂大张,手中紫郢剑的寒光冲向天际,踌躇满志纵声狂啸---
"我要风吹向我的方向!"
初春高空本有着不稳定的气流交错,这时蓝天霞光万道惊雷作作,飞沙走石顿起,烟沙风尘里居然怪异地刮起了南风!
雷驰惊叹着,"连南风都有了,天意天意,楚军今日度淮水,他日狂卷天下!"
楚军雄浑赳扬的歌声随即响起,是远古时期楚国大夫屈原所赋的"国殇" 的前半部--
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光……
江羽尘引颈了望高台上惟我独尊的人影,张合的朱唇中飘出一阵低哺,"连天都怕了,赶紧把风送给你。主人,你真的不会需要别人吗?"
这样一个狂烈豪性的男子,拥有天生的领袖气质,让周围的人敬畏又喜欢,愿意为他卖命。看着他,她就觉得全身力气无穷,她怎能不全心全意崇拜迷恋呢?
她眼中情浓的爱恋固执的停留在一个方向,说什么也要协助他完成霸业啊!
邬子潭没有跟着唱和军歌。他的疑心病又犯了,胡乱猜忌着,"冷御天对我的不满忌恨只怕越来越重了,哪天他搞不好会随便找个借口取我首级。我与他的仇怨看来只得等来日再报,目前我还是要先求保命吧!"
他阴侧恻的面容转向近在咫尺的江羽尘,紧瞅着她奔放注视炽热的眼神,他也跟着露出邪华般的笑容。
"明明是一个清丽娇媚美婵娟,偏偏要学男人一样骑马射箭上战场。出了楚地,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继续留在冷御天身边接受他的戕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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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今天还真累呢!" 照料好坐骑,江羽尘缓缓往小帐篷走回去。
一路上,她不停甩动僵硬的肩膀,以手按摩着隐隐发酸的后颈。
可不是,渡河开征已两个多月了,这几日战役不断,楚军已浅尝几个胜仗,但是最近一连数日马背奔波,她大腿两侧的皮肤可磨破一层皮了!
她私人的休憩天地,被主人安排在主帅营帐旁。在帐篷入口处,她冷不防被推入她的篷内,然而看清来人后,她低呼,'邬大哥!"
邬子潭迅速放下帐帘,说道:"是我。我终于能私下见到你了。"
她好讶然,"你怎么来了?你这时不是应该在主人帐内共商大计吗?"
"我告诉他们我染了风寒要休息。我们这群谋士说上老半天,总不抵统帅者最后一个武断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