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羽尘又抽出一支羽箭,眼角余光不经意的看到那支尾端绑了白丝缎的羽箭,混在这一桶箭里头。
"赶快加油!就快练习完毕了。"她自我砥砺着。
说手臂不酸疼是骗人的,但是主人的心意不能辜负,只要射完这桶箭,留下最后那一与众不同的羽箭,她这一天才能休息啊!
'喽!"一声,一支疾箭又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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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尘,你过来!" 邬子潭左手拿着几张纸卷,瘦小的身子从树干后走出来。
从箭靶场回来的小路上,背着弓箭囊的江羽尘一见来人,赶忙左右顾盼,小声说道:"邬大哥,你快走,给别人看到就不好了。"
自从主人下令不许她去找邬子潭之后,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着他了。
邬子潭固执的往她身前一挡,"你别怕'有人'会过来。他在校场上,看来今天不到傍晚是不会回来了。"
她轻咬着红唇,"我不怕,我是怕你会有事啊!"
主人对下属严格,执行命令也严厉,她私忖她挺得住主人的惩罚,可是邬子潭也许又要丢只一胳臂呢!几年来他教她读书识字,她拿他当朋友看的。
"你会担心我?"他细长的眼睛一亮,欢喜不已,看来她对他也有意思的!
初初断臂的那几个月中,羽尘常来看他,帮他换草药又以话鼓舞他。他就已经很喜欢她善良的心性了。
加上整个楚营里就他们两个人年纪最相近,得空时也会聚在一块儿,一个容貌清秀绝伦,又善解人意的年轻女子,让他更喜欢得紧了!几年下来他少年的情怀为她偷偷绽放,她已成为他梦中的仙子了。
她瞪他一眼,他怎么还不走?傻呼呼的杵在这儿说那些没头没脑的话做什么?她急拉着他躲到大树干后,灵活的黑眼珠还不忘前后瞧着,"好啦!你说快一点,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这个给你。"他将手中的几张信笺递到她手里,"回去后要小心收好,有空时慢慢看。三天后我在河岸那边等你。"
"邬大哥,我不会去的。"她摇着头。
'你怕被他发觉?那么,我再找机会偷偷的来找你,我可没收到他对我下的禁制令。"他仍不死心。
她知道邬大哥口中所说的"他" 指的是主人。"不行。主人不准我见你的。"她断然拒绝。
挫败让他粗声厉气,"他握有权柄,难道就可以目空一切独断独行,完全不管你的想法?"
"我没什么想法啊!还有,我不要听你编派主人的不是!"她的杏眸不满地回瞪,考虑着要不要掉头就走。
他发觉她的意图,仓惶的抓住她的手腕,"你深深的中了他的毒,我该怎么帮你解啊?"
瞧,邬大哥把主人说得好像猛虎野兽一样!才多久的日子没见,他竟变个样了!她扬声斥喝,"你如果再乱说,我会和你绝交。"
"为什么不许我们见面,我难道会害你不成?"眼露凶光!恨意深藏其中。
"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我不要你低毁主人。"她不落痕迹的拍掉他的手掌。
"羽尘,难道你就不想见我?"
"见你?"她恍然大悟,声音放柔了,"你怕我放弃念书是不是?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啊!不会啦,我还是有在学习,主人每半个月就会教我读一篇诗文的。"
与她相处的机会本来就少之又少,现在连见她的惟一机会也被剥夺了,磨牙切齿的嘎哑声音又进出,"主人主人,你眼里只有主人?"
"当然,他是我的主人呀!"满是小女儿的娇憨,她漾出甜甜微笑。不只眼里,连心里都是,但是她的心事才不要让郎大哥知道呢!
她笑得很美,如果她的笑是为了他该有多好!
"你会不会离开他?"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多少有些谱,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问个清楚。
"如果有一天他把我给别人了。" 她的肩膀垮了下来,柳眉稍轻拢罩愁。
连这个她也听从他的安排,邬子潭左手不自觉抚向缺了肉骨的另一边肩膀。断臂阻爱,冷御天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克星!
"把我给你的信笺还给我。" 他愤恨地一把夺过,将之揉成一团。书信里面是他爱意的表白,经过再一次斟酌,他发觉目前还不是倾诉的时候。
他必须等待时机,等待取得绝对优势再把羽尘抢夺过来。没关系,他安慰着自己,总有一天他的忍辱负重会有酬报的。没道理他永远屈居人下,没道理冷御天永远飞扬得意!
江羽尘关怀着,"你今儿个怪里怪气又反反复复的,邬大哥,你还好吧?"
邬子潭心里舒坦了些,"嗯,我没事。"
"那就好。我得走了,一会儿还要去准备主人的晚膳呢!"
食物?他以前怎么都没想到利用这个!邬子潭心中猛生一计,不露痕迹打探着,"你都是去大厨房那儿端过来的吧?"
"以前是的,可是自从……呃……" 她辞拙了,怎好把她三不五时要给自己熬一些生气活血补药的事告诉邬大哥呀!
邬子潭盯着羽尘倏地俏红的脸蛋,又怔了怔。波动的心绪里多想要无时无刻看到她的美丽、她的笑靥。这样一颗明珠,绝不能让给冷御天,她终将为他所占有!
"反正我现在亲自做主人和我两个人的餐食就是啦!我会先尝一尝咸淡,免得把一些入不了口的差劲东西送到主人面前。"
其实也就是有那么一次,一边等着自己的药膳熬炖好,就随手做了滑蛋鱼片粥。看着主人吃得津津有味,她就决定天天由自己来准备主人的膳食了。
邬子潭大吃一惊,"你亲自下厨,还先尝咸淡?"
不行,不能在食物上下手,他可不要连带毁了她啊!
冷御天,算你幸运!你不可能没有弱点,我要沉住气,找出你的致命伤,狠命一击。
"对啊!"她俏皮的吐吐舌头,"邬大哥,我偷偷的告诉你,我觉得我的手艺比军营的伙夫好太多了!啊,糟糕,那边有人来了,我得走了。你也快走,给别人瞧见我们就会有麻烦了。"
她匆忙跑走了。
邬子潭对着行色匆匆的背影咽下口中的话--羽尘!什么时候也让我品尝一下你的手艺?他又吞下一口闷气,一定会的,机会总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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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江羽尘深吸一口气。
夏夜的风是懊热的,她的额头却因下腹的疼楚而冒出一层薄薄冷汗。
一样的淮河边,一样是在深晚,一样是那一株柳树,不同的是她窝身在浓密茂盛的树叶里边。
"今夜,他还是会来吧?"微弱的声音从她抖瑟紧咬的唇瓣中逸出。
毫无预警的,她整个身体被两只强壮有力的臂膀从高处挪下。
落入他怀中的那一刹那,她对上了他照亮的双瞳眸。
漆黑的夜仿佛一片浓重的黑幕笼罩天与地,但她就是看得见他的眼睛。黑暗里惟一的那一点光明对着她说话了。
"忍不住痛的话就叫出来!" 每个月总有一晚,他的晚餐没着落,让他因循着习惯找过来。
"嗯。"可是我不会在你面前呼喊出声。所以,她总想一个人躲到偏远的河岸边来,但是主人仍然找到她了。
活气补血的汤药对她阴寒的体质来说好像还不奏效。每个月来潮的那几天里,她依旧有一天会特别难受。
痛不欲生的痛楚来自腹腔与骨盆之间,好像有一只残忍的毒虫,植埋在她体内,啃食着她的筋脉,又狠心的一点一滴要炰烙掉她的血肉。
但是,这种无助彷徨的疼痛里竟然产生了甜蜜的期待,与他贴近的时刻。
冷御天加紧手劲,将她揽得更紧了,保证着,"你不会死。"
"嗯!"她知道没有女人会因自然的生理变化而丧命。
他也知道她不会死,但是安慰人的话他不懂得说,只能用霸道的口吻来宣告,然后再陪她一起度过晦暗的时刻,直到隔日曙光的来临。
一个月里就只有这么一天,在"夜与黎明之间,他允许他与影子合而为一,逐渐地,他发觉梦中常来找他的另一个"冷御天"不再出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缕白色小身影,成为聆听的对象……
他抓来几根树枝燃起微弱的火光,又解下随身携带的那一个兜囊,取出一片晒干的柠檬皮,往火堆里一丢,一阵香气窜出。
"柑橘类水果的皮可以让蚊虫退避三舍。"他沉声说着。
看着他一片一片将柠檬皮丢入小火焰中,"滋滋哗哗波波"声不绝于耳,她放任自己斜枕在他怀中,是感情的放肆,亦是贪霸着难得的亲密,啊!只有这个时候她不必拘泥于主人与仆从的分际。酷热的夏夜不需火堆来增加体温,这簇幽微的火花是他给予的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