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了,他从来没想过会再见到她,谁知她就这么突然冒出来!
记忆中,她也曾经像这样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他面前,带给他一连串惊讶,那是在时代广场,那一个跨年狂欢的深夜……不行!殷名飞猛甩着头,想丢开回忆。
这些记忆老早就该忘了,他死寂的心连淬炼的硬钢也没得比。
殷名飞拉长阴沉的脸孔,张开躲藏在胡子底下的唇线,用力叫嚣着,“你快滚下我的飞机!”
“从这儿?你那么喜欢看到我粉身碎骨啊!”傅蓉颖可是有备而来,就连吵架的版本都准备了好几个。
哼!再也不把他的命令当成圣旨般遵从,再也不管他那劳什子鸟哲学!
“你故意躲到我的飞机上,杀我个措手不及。”殷名飞的眼睛眉毛全都皱到一块了。
她嘴角痛快的噙着笑容,伶牙俐齿的回道:“当然了,只有在飞机上你才不能把我给赶走。我昨夜跑到那个教会问清楚了,根本没有什么麦可神父,你只是帮忙开飞机的人而已!”
殷名飞懊悔的瞪着她。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傅蓉颖倾身淡觑着他,嘴巴叨念着,“今天一大早,我趁着教会的人忙着装物品没空注意时,偷溜到最后面的乘客座下面躲着。唉!缩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害我到现在都还腰酸背痛呢!真是的,你怎么不弄一架大一点的飞机?”
还抱怨?谁强迫她上飞机来的?
“你到底跟踪我多久了?”殷名飞胸口的气闷无处发泄,只能狠狠的瞪着她。
她撇撇嘴,态度轻松的道:“也没多久,半年前我就来波哥大了,直到昨晚才找到你。”
他翻着白眼嗤叫着,“你真的从那个包裹的邮戳找到这儿来了?”
五年前,他的E-mail没更换过,但是她也从不和他联络。直到半年前,他的E-mail传来一封求救信,她请求他帮傅允风一个大忙。
他想,准是惊天大事她才会主动才他,于是他便应了她的要求组装一对多功能的手机寄回去。
虽然他特意不在小包裹上留下通讯地址,但当时的他不免有种坏预感,因为邮戳上都会有寄发地点,不知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果不其然,麻烦终于找上门……不!是找上飞机来了!
“全是你的功劳,允风哥哥才能求得美好的姻缘,他很感谢你呢!”傅蓉颖懒洋洋的道。
他可恨死自己了!殷名飞的眉头已经打成死结了。“你很讨厌,烦死了!”
“是啊!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从小就烦,就只爱烦你!”她秀眉斜挑,仍是慢条斯理的回话。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的音量已经提高,眼看就要发火了。
不回纽约的举动已经很明白的告诉她,两人之间从此一刀两断了啊!
“我问你,为什么耶诞节忘了回来?”傅蓉颖挑起秀眉,直逼到他的面前。
这几年来,他的心早已麻痹,无情无绪,没想到一面对她,他的怒火就轻易的被撩起。
殷名飞敛容凝气,闲闲的回堵一句,“我说过要回去吗?”
“你够狠!够可恶!”这下子,轮到她头顶冒烟了。
“我的确可恶,你难道今天才知道吗?”他横过身子,脸不红气不喘的反驳回去,硬是将她逼靠回椅背。
傅蓉颖喷火的美眸直盯着眼前满脸胡子的冤家,不知甩他一个热辣巴掌,还是痛快的咬掉他一块肉?
她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与他面对面的机会,他为什么不说他根本没将她放在心上过?他为什么不说他另有所爱?什么说辞都好过全盘否认,不承认他亲口说过的话!
天底下还有比这样的真相更令人难堪的吗?失望已不足以形容她的愤懑情绪,她呕得简直要抓狂吐血了!
殷名飞的眼睛逃避着她的逼视,空洞的目光轻轻调转,随即他脸上神情为之一紧,从口中迸出一声诅咒,“碰上你准没好事!这个惨了,灾难来了。”
他刚刚只顾着和她唇枪舌剑,一个不小心,竟然将小飞机开进一大片积云区。这种空间里蓄存着强大的空气与水气对流,闪电、雷声,暴风雨不断,是飞航的死亡禁区。
傅蓉颖并没有察觉到他异常的反应,只专注在他不分青红皂白的严词指控上,霎时,她伪装的冷静坚强崩溃了,再也无法强颜欢笑,一古脑儿的将心里话统统说出来,“你挖苦人非得刀刀见血吗?你给我听清楚,反正我也不怕你会笑我贱、骂我笨了。”
“第一年你没回来,我想,也许你还处于失去艾莉阿姨的哀恸中,所以不想回来触景伤情。第二年你没回来,我想,你大概有事情耽搁了。可是到了第三年,你依然没回来,让我怎么想都想不出借口来帮你解释。
于是上大学时,我放弃最爱的美术系,改念心理系,因为我想看看心理学能不能帮我弄懂,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你不回来?我甚至忍不住猜想,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当你第四年还没回来时。
今年,我终于在耶诞节前找到你,希望你能给我一句话、一个解释,结果你竟然说你不记得了!就因为你那糊涂的记忆力,让我等了快五年!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说什么也不甘心!”傅蓉颖连嚷了好几个不甘心,甚至整个人趴过去,粉拳对着他的臂膀、胸口不停的落下。
殷名飞由着她打,没有抵抗,因为他的一只手正忙着打开无线电通讯,另一只手则握紧操纵杆,寻找着冲出危险禁区的方向。
算他罪有应得吧!没有给她说再见的机会,让她无辜的困在心锁里五年。听着她可怜兮兮的剖白,他的心都拧在一块,几乎快让矛盾怜痛的情绪给撕裂了,他欠她的岂止是被她一阵捶打就能扯平!
以为早已埋入坟墓的心一碰上她又复活了,充塞着七情六欲,不停的奔腾翻搅。
小蓉,你真的是我的天敌、我的克星啊!殷名飞摇着头,在心里声声叹息着,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他居然沉默不语?傅蓉颖刚烈如火的性子这下子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全管不住了,“你让我生不如死,我们干脆一起毁灭算了!”她想抢夺他手中的操纵杆,就不信这样子乱来还激不出他的脾气。
殷名飞从喉咙挤出干涩的声音低吼着,“你想闹也别挑这种时候,现在我们被困在大片积云里,能不能安全飞出去都还不知道,我难道还要抽空陪你一起发疯吗?乖乖的给我安静坐好!”
“我才不听你的!”她负气顶嘴。她真正想听的不是这此些无关痛痒的废话啊!
突然,“轰隆”一声,将傅蓉颖的耳朵震得失去部分听觉,她扯开喉咙狂叫着,“大飞!那是什么声音?”
妈呀!什么时候天地变色了?朗天晴阳全都不见了!飞机外居然乌云密布,一片风卷残云的骇人景象。
“打雷!”
殷名飞回吼道。
他有过一次误入雷云区的经验,惊雷就落在耳朵旁边,足以让人失去听力好几秒。
“打雷?好可怕喔!”傅蓉颖吓得目瞪口呆,原本撒泼揍人的小手转而紧紧抓着殷名飞的右前臂不放。
他没有拒绝她来寻求倚靠,只是又告诉她一个事实,“真正可怕的是闪电,只要打到飞机,就别想活命了!”
“啊!我看到了,前面有闪光,快避开它别飞过去啊!”她总算看清他们现在面临的险境,先前的争执暂抛一旁,对着他大呼小叫的警告着。
殷名飞低咆道:“该死的!这片积云层比我想像的还要大、还要结实。”
飞机坠入灰雾之中,见不着阳光亮度,只怕他们碰上的是最激烈的暴风雨了。山区气候瞬息万变,根本大意不得!
“你是不是仍然宿醉未醒?你到底怎么开飞机的?”没见过这种吓人的闪电在眼前胡乱奔窜的景象,傅蓉颖不禁害怕得毛发直竖,感觉小命将休矣。
“还怪我?你若不胡乱捣蛋,我哪会犯这种错误!嘴巴关紧你会不会?”冷汗已从他的每一个毛细孔钻出来,此刻,他正全神贯注的想办法,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的言语干扰。
她斜睨了他一眼,小嘴噘得半天高,不过,倒是颇听话的闭得紧紧的,小手依然牢牢依附着他刚键的臂膀上。
在“砰砰”两大雷声之后,是一道让人头昏眼花的刺眼光芒,机身一阵上下剧烈摇晃,然后又是“轰隆轰隆”不断的震耳雷响。
“完了!”殷名飞抓过无线电对讲机,以西班牙语发出求救,“Mayday、Mayday!(求救用语)这是Saint,方位北纬五点五度,西经七十五度,我被闪电击中,暂时失去动力,必须迫降山区,请求紧急支援。”
然而,无线电的那一端并没有回应,他再一次重复求救的内容,最后终于接受无线电故障了的事实。于是,他开始泄油,避免飞机落地的时候因油箱引燃而发生剧烈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