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姜姑娘是好是坏,又不关她们这些下人的事。
“我还有一堆事没做呢!”胭脂以手当扇猛煽着凉,摇臀摆手地走开了,独留下还在为云姜的事气愤不平的明珠。
明珠也不懂自己为啥替云姜姑娘说话。老实说,她虽在云姜姑娘底下当差,但她跟云姜姑娘一点也不熟,有时候她就像胭脂姊姊说的那样,真的觉得云姜姑娘的个性有些阴沉、有点可怕。但,她跟在云姜姑娘身边那么久,云姜姑娘除了不爱与人亲近外,她可是从来不曾刁难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所以打死她,她也不信云姜姑娘小时候真的伤害过云雁小姐。
这一定是个误会,只是——若真是误会,为什么云姜姑娘从来不站出来替自己辩驳呢?
明珠又不懂了。
“明珠!”
福婶的大嗓门又从灶房里传来。
“哎呀!尽顾着说话,都忘了大娘交代的活!”明珠霍地想起自己还有要事在身,连忙拔腿就跑。
只见福婶跑出灶房时,明珠已经一溜烟地跑不见了。
“小姐,你让奴婢收拾这么多衣裳做什么?”
“送给云姜的呀!”
“送给云姜小姐?”云雁的贴身丫头小银决撅嘴,当下衣服也不收拾,还把衣衫全收回橱子里。
“小银,你这是在做什么?我让你把衣衫送去给云姜,你怎么又把衣裳全往柜子里堆了呢?”云雁好脾气地问。
“小姐,你别去了啦!云姜姑娘铁定不会领情的。”小银有先见之明。
“怎么会?我这衣装还是全新的呢!云姜铁定不会不喜欢。”云雁捧着一件件的新衣裳,脸上露出比阳光还灿烂的笑。
唉!小银禁不住叹气了。云雁小姐就是太善良,所以才不知道云姜姑娘不接受主子的衣裳无关乎那些衣服新不新、旧不旧,纯粹只是因为主子在沉家正当宠。
那个云姜姑娘讨厌云雁小姐都来不及,怎么会领她家主子的情?
“小姐,你干嘛非要拿自己的一张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小银不懂。
“你这丫头,别乱说话。”
“人家是说真的嘛!云姜姑娘妒恨你的事,咱们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全知道,现在你还要拿自个儿的衣裳去给她,难道她会买你这个账吗?”小银想提醒主子。
“不管云姜买不买我的账,好歹我都是她名义上的妹子,为她着想是我的本分;我怎么能让云姜穿着一身的布衣去见傅公子。”云雁体恤地说。
“什么?小姐这么费心张罗云姜姑娘的衣裳是为了傅公子?”不会吧?
“是呀!”云雁巧笑俏兮,眯着眼直点头。
小银都快晕倒了。“小姐,你知道那位博公子是什么来头吗?”
“不就是国舅爷吗?”她当然知道。
“什么叫做不就是个国舅爷吗?小姐,那个……那个国舅爷是很伟大的身分耶!如果跟傅家公于攀上亲戚,那咱们沉家就是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了耶!会让很多人羡慕呢!”
“我知道啊!”
“知道你还想把云姜姑娘妆点得美美的,跟你抢相公、夺良人吗?”她的主子怎么这么笨?
“小银,你别尽说这些浑话。”
“人家说什么浑话来着?”
“不管我还是云姜有幸让傅公子看上,这都是咱们沉家的福分,我不许你人前人后再说云姜一句不是。”云雁变脸了。
“小姐?”小银跺着脚,心中满是不依。
云雁俏脸一板。“怎么?现在连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小姐!”
“算了,我要一个不听我话的奴婢做啥?改明儿个我就让爹爹把你派去别房,你别来伺候我了。”云雁使出撒子锏。
“小姐……”小银委屈地抿嘴看着主子,见主子的态度没有丝毫妥协的迹象,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答应,“好嘛、好嘛!以后小银不再说云姜姑娘的是非就是了。”
听到小银的承诺,云雁才转怒为笑。“这才是我的好小银。”
“那小姐不赶我走了吗?”
“如果你愿意听我的话,把我的新衣裳收拾好,让我送去给云姜的话,那么你还是我的好姊妹。”
“小姐真的要把这些新衣裳送给云姜姑娘啊?”好不值得。
“怎么?你舍不得吗?”云雁看着小银。
小银哪敢再说一句云姜姑娘的不是啊?拜托!她又不是想让云雁小姐遣离,调到别处去,不想在云雁小姐底下当差了。
她聪明地闭紧嘴巴,不再多说一句废话,走到柜子前,收拾了几件新衣裳,要给云姜姑娘送去。
云雁却阻止小银说:“我自己送过去给云姜,你别去。”
“不好吧?”主子可能又会被欺负。
“有什么不好的?”
“云姜姑娘一向讨厌小姐,要是主子真给云姜姑娘送衣裳去,不知道又要让云姜姑娘怎么欺负了。”她会担心。
“我跟云姜都不是小孩子了,她不会欺负我的。”云雁甜甜地回道。
“才怪!”小银忍不住不屑地啐了一声。“上回你送点心过去给云姜姑娘吃,云姜姑娘不但不领情,还摔了你最喜欢的白玉盘;那只白玉盘可是老爷打从西域让人带回来的,云姜姑娘可真舍得呀!”小银道出前尘往事。
有关于沉大小姐云姜姑娘的事,小银可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瞧瞧你这个态度,我能放心你送衣裳去给云姜吗?”云雁将衣服捧在手里。“我看还是我去较恰当,省得你这丫头说话不懂分寸,得罪了人。”
“可是……”小银还想说些什么。
“别可是了,我都多大的人了,难道还不懂得怎么保护自己吗?你放心,我送衣裳过去,一会儿就回来,你去日子那里帮我端碗莲子汤。”云雁借故遣开小银。
小银一走,她就立刻去东厢房找云姜。
沉云姜一看到云雁,眉心禁不住皱得像两堆小山似的。“你来做什么?”
云雁不答,却反身将门关上。
门一关,云雁一反刚刚大家闺秀的贤淑模样,将手里抱的衣袋一古脑地丢在云姜的床上。“喏!给你的。”
她说话的口气并不友善,但云姜却像是司空见惯似的,并不讶异一向温柔婉约的云雁会这么说话,只是问:“做啥送衣裳来给我?”
“还不就是怕你穿得寒酸,登不上台面,丢了咱们沉家的脸。”云雁边说边兜着云姜的屋子转。
一边转,她还一边发出不可思议的啧啧声。“真想不到沉家大小姐过的是这样的生活,简直比我房里的丫鬟过得还差。”
云雁一边说一边看,手还不曾闲着。“哎呀!这是什么?”她的眼睛一亮,很开心自己终于找到了个好东西。“这不是我前几个才丢掉的书册子吗,怎么沉大姑娘没银子买书吗?要不,你怎么尽捡我不要的?”她极尽所能地羞辱云姜,而云姜则是坐在她的桌前看她的书。
她才不在乎云雁怎么说她,反正她在这个家里向来没地位,说什么别人也不会信。
为此,她从不在人前说云雁的不是,因为,她深知那只是浪费口舌的行为。
云雁在人前的形象太好了,在沉家,熟知云雁真面目的就只有她一个,所以,她活该倒霉当云雁的出气筒。
小时候,她太傻,笨笨的,不懂什么叫做“形势比人强”,以为做错事的人不是她,她便能理直气壮地反驳回去。
她曾经跟云雁吵过几回,后来发现在这个家中,没一个人肯相信云雁是个本质恶劣的姑娘;他们宁可相信她才是个善妒的小姑娘,见不得云雁得宠,所以才三番两次地找云雁的麻烦,说云雁的不是。
童年的记忆让她学乖了,自从懂事以来,她便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不让人左右她的心情——就算是云雁恶意挑衅,她都能不在乎。
云姜安安静静地看她的书册子,云雁找碴不成,鬼点子一转,于是变脸如翻书,她巧笑俏兮地笑着挨到云姜的身旁坐下。“云姜,你知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吗?”
云姜懒得理她。而云雁的本领够大,云姜不理她,她照说不误。“你知道傅公子吗?就是那个傅相横。”
云姜却连大气都不吭一声。
云雁还当云姜是孤陋寡闻。“没听过?啧!真没见识,人家可是堂堂的国舅爷呢!你知道吗?咱们沉家若能巴上这门亲事,那无异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从此之后享尽荣华富贵;所以说,你这个正妻的女儿倒真该在这个时候巴结我。”
“巴结你?”云姜虽然懒得对她说话,但一说却是带着不屑。“我干嘛巴结你啊?”
“因为,我即将要嫁给傅相横啊!”云雁说得天经地义。
“你这么有把握他会看上你?”
“哈!他不看上我,难道他会看上你啊?”满满的不屑全从云雁的鼻子中喷出。“你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你呀连我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还妄想让傅家公子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