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快快快!怎么你们一个个手脚都慢吞吞的,真不晓得沉府每个月花大把大把银子养你们这些奴才是做什么的?平时也就罢了,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岂容得了你们打混摸鱼?”
福泰的厨娘拔尖了嗓音指挥手底下的奴才们做事。整个沉府上上下下所有的奴才们全动了起来,不敢有一丝偷懒、怠慢,每个人都铆足了劲打扫,深怕哪个地方没擦干净,沾上一点点的灰尘而坏了主子的大事;只是他们沉府已经好久没这么热闹了,究竟今天要来沉府的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啊?
“明珠!明珠!这死丫头是跑哪去了?”福婶拔尖了嗓音吼道。
远在门外百尺处的明珠远远听到了,连忙跑来,气喘吁吁地问:“福婶,你找我?”
“这些银子你拿去寒碧楼里买些酒菜回来。”
“寒碧楼!”明珠一听到“寒碧楼”三个字,两个眼珠子都快瞪凸了。“福婶,那寒碧楼的东西很贵耶!”
“又不是花你的钱,你这死丫头做啥嫌东嫌西的?”
“我不是嫌东嫌西,只是不懂——咱们也有好厨子,为何不在自己府里开伙,还要去寒碧楼买那贵得要死的酒菜?”
“哎呀!你不懂啦!今天要来咱们府里的可是个大人物、老爷的贵客,咱们自然不能马虎行事,而寒碧楼的东西虽是贵了些,但他们的厨子可是当今御膳房总管大人的首席弟子,菜好不好吃咱们这辈子是没缘吃到了,但光是那名声就够撑足咱们家老爷的面子。而今天要来咱们府里的爷既是咱们家老爷的贵客,你说,咱们老爷要不要拿出最好的来款待佳宾?”
“要要要!当然要。”明珠手里捧着银子点头如捣蒜,只是……她侧着头又问:“福婶,你口中说的那个贵客,是什么样的贵客呀?”
“你一个丫头管这么多做啥?我让你去寒碧楼买酒菜,你还有这个时间在这里闭磕牙!”福婶敲了明珠的后脑勺一下。
“好嘛!好嘛!人家这就去了嘛!”明珠揉揉后脑勺,撅着一张嘴,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她怎么这么封闭,对府里的半点八卦都不知道,真可恨!明珠不满地在心底嘀咕着,蓦地,她看到前面走来另一个丫头。
那是她们沉府的另一个三姑六婆。
“胭脂姊姊。”明珠连忙叫住手捧着食盒的婢女。
胭脂停下脚步,“什么事?”
“胭脂姊姊,你知道今天咱们府里来的是什么大人物吗?”
“你连这都不知道!”
明珠倏地转头,瞠大两个眼珠子,讶异地问道:“你知道!”
“这事全府上上下下全传遍了,哪有人不知道的呀!”她一副明珠很逊的模样。
“可我就不知道啊!”
“你!”胭脂睨了明珠一眼,这才霍地想起。“你是大小姐那房的丫头,也难怪这事你会不清楚。”
“这事跟大小姐有关?”
“说有关也是有关啦!但……也不是有那么直接的关系。”
“胭脂姊呀!你到底在说什么,怎么我一点也听不懂?”什么有关系又没有关系的,怎么那么复杂啊?
“听不懂没关系,总之,今天来咱们府上的那位傅公子极有可能是咱们家的姑爷;怎么?这下子你该听懂了吧?”
“姑爷?”明珠倒抽了一口气。莫非……“咱们家老爷要把大小姐许给那位傅公子?”
“你傻了啊!那傅公子是当今皇上最得宠淑妃的亲弟弟,算来也是个国舅爷,老爷怎么可能把咱们家那个怪里怪气的大小姐许给像傅公子那么重要的人?”
“可是,咱们老爷就大小姐一个千金。”
“你忘了咱们还有个小姐。”胭脂提醒地。
“你是说云雁小姐!”
“就是云雁小姐。”
“可是,云雁小姐是老爷收养的义女,不是老爷的亲生女儿。”这点明珠还知道。
“但云雁小姐在老爷的心目中,可是比咱们府里真正的大小姐云姜姑娘还来得重要;你说,你在沉府当差的这几年,可曾见过咱们老爷像疼云雁小姐那样疼过大小姐?”
“是没有,因为,上回老爷的友人从外洋带回一只打簧表,老爷自己都喜欢得不得了,可一听说云雁小姐觉得那表既新鲜又稀奇,云雁小姐好喜欢,老爷当场二话不说便把打簧表给了云雁小姐;那打簧表大小姐可是连看都没看过一眼呢!”由此足以见得老爷宠爱云雁小姐的程度远胜于云姜姑娘。
“老实告诉你,咱们府里上上下下都在传,老爷之所以那么疼云雁小姐是因为云雁小姐其实是老爷的私生女。”胭胀压低噪音,挨着明珠的身子同她咬耳朵。
“私生女!”明珠倒抽了一口气且大声嚷嚷。
“你要死了是不是?这事能让你这么大呼小叫的吗?”胭脂急忙捂住明珠的嘴,但胭脂的手太大的,这一捂,不只明珠的嘴给捂住了,就连她的鼻都被掩了。
“呜呜呜……”明珠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两个眼睛难过得流出泪来。
看她这么难过,胭脂才把手放开;明珠才能再次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胭脂姊姊,你差点害死我了。”明珠拍拍胸脯,大口大口地喘气。
“谁让你这么大嗓门说话。”
“因为我很讶异啊!怎么这事我从没听人谈起过?”
“这是丑事,谁敢像你这样大声嚷嚷着讲啊?”胭脂没好气地说。
“这么说,这事是真的啰?”
“八九不离十吧!因为,云雁小组若不是老爷的女儿,那老爷怎么可能偏宠云雁小姐偏宠得那么离谱?不说这个好了,就说云雁跟云姜两位小姐的相貌,你不觉得老爷若真要攀龙附风,那么由云雁小姐出马,胜算比较大一些吗?”胭脂指出铁的事实。
“不是一些,而是云姜姑娘根本就不能跟云雁小姐比。有时候我还觉得云雁小姐比较像沉府真正的小主子。真奇怪,云雁小姐明明是个孤儿,怎么流露出来的气质硬是像个官家小姐;反倒是沉家真正的小主子云姜姑娘的气势就差了一大截,活像十年前让人带进沉家收留的不是云雁小姐,而是云姜姑娘。胭脂姊姊,你觉不觉得云姜姑娘很可怜?”
“可怜?”胭脂觉得自己没听清楚明珠的话。
“对呀!就是可怜。你想想看,十年前,云雁小姐要是没让老爷收养,那么这个家就云姜姑娘一个掌上明珠,云姜可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这样的好日子云姜姑娘却没过上一天,生命中便闯进一个沉云雁;唉!云雁小姐不只夺走了云姜姑娘在沉家该有的地位,她还抢走了云姜姑娘生命中所有美好的一切。”明珠自以为是地感叹着。
“这事是云姜姑娘跟你说的吗?”
“当然不是,这事是我自己想的;你想想看,我要是云姜姑娘,我一定很恨云雁小姐。”
“可是,云雁小姐却偏偏美得让人不忍心去责怪啊!”云雁小姐好得没话说。
“对对对!就是这样,所以,我才觉得云姜姑娘很可怜。她明明是个千金大小姐,却让一个外人夺走她该有的一切,而她还连恨那个人的力量都没有;真希望老天爷长长眼,让云姜姑娘幸福。”明珠是真心希望自己的主子有个好的归宿。
“幸福?什么幸福?”
“就今天来的那个似公子呀!真希望他能看上云姜姑娘,把云姜姑娘带离沉府,别让云姜姑娘再待在沉府里了。”
因为,只要云姜姑娘在沉府里一天,就免不了要让人拿她跟云雁姑娘比较;这种残忍的日子云姜姑娘这十年来已经受够了。
“傅公子去看上云姜姑娘?明珠,你疯了吗?云雁小姐不只人长得美,个性上也是既温柔又婉约;而云姜姑娘呢……说句老实话,明珠,你待在云姜姑娘身边这么久了,难道你不觉得云姜姑娘的个性太阴沉了点吗?”这就是府里的下人对云姜姑娘的印象。
“云姜姑娘只是不多话。”明珠想替主子辩解。
“只是不多话?喷!这是你说话含蓄,要是我,我就认为云姜姑娘是心眼多。”
“胭脂姊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明珠好想为云姜姑娘打抱不平。
“不这么说,又该怎么说?云姜姑娘是阴沉嘛!你不要说你忘了云雁小姐刚来沉府的时候,云雁小姐着了云姜姑娘多少的道。”这事全府的下人全都有所听闻。
“你们又没证据说云雁小姐受欺负的事全是云姜姑娘做的。”明珠不满地说。
“是没证据,但在这府里,谁都喜欢云雁小姐,跟云雁小姐有仇的就只有云姜姑娘,那些坏事不是云姜姑娘做的,难道是云雁小姐自己找碴伤害自己吗?”胭脂忍不住说出重点。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咱们没证据就不能乱冤枉好人。”明珠只能这么说。
“好人?好吧!你这傻丫头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胭脂耸耸肩,不再跟明珠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