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人他耳中,他抬眼相对,幽幽地道:「我不该那样对你的,你和我……你和我……只不过萍水相逢……我们……」
丁钰芬的脸色变了变,心房抽紧。原来,原来他只把她当成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根本无意好好经营这才刚起步的情感。
她的难过全隐藏在她镇定的面容下,明明早已习惯不被珍爱,为何这次的心痛却远胜以往呢?丁钰芬咬了咬唇,强迫自己笑。是的,反正她习惯了故、作、坚、强。
「这有什么呢?大家不都是这样?只要看对了眼,就算一夜情又有什么关系?你这个老古板也想得太多了吧!真是的!」她的话有如一柄利刀,直捅入他最忌讳的地方。
「你……你说这什么话!什么叫看对了眼就可以一夜情?你就把男女关系看得这
么随便吗?」他气呼呼地指责。
「你能否认现在的男女关系就是这样吗!」她一向嘴硬,他的指责只会让她说出与心意相反的话。
「没有错,现在的男女关系确实是如此,但那并不表示我们就得和世俗一般啊!难道不能出淤泥而不染吗?」他有如想匡正社会败坏风气的圣人。
「是,你高尚,你清高,你能不同流合污。那你刚才又做了什么?」
她一记回马枪剠得他眼冒金星。
「我……」他看着她,有着愧疚、自责的复杂情绪,真想一头撞死谢罪。
「你为什么要把事情想得这么严重?虽然我们只认识一天,虽然我们一点也不熟,但那又怎样?你当真认为感情和时间成正比?认识愈久会爱得愈深?你难道不相信一见钟情,不相信心动的那一瞬间?」她逼视着他。
范郢崴被她一个又一个的问句砸得晕头转向,定了定心神才道:「感情当然不一定与时间成正比,但来得快的情感消逝得也快,你不觉得这样太冲动了吗?」
「先生,你以为爱情就像你做实验一样可以反覆求证吗?亏你饱读诗书,对现实生活中的爱情观却幼稚得可笑。」她好笑的讽刺。
「我认为情感的累积要源于两人对彼此的了解,我们连彼此的事情都不知道,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他依然有他的想法。
「我问你,」她下床走到他面前,逼得他退了几步,「你喜欢方才的吻吗?」
「我:……」他喜欢那个吻。
「你也喜欢那个吻对吧?你能否认吗?」她仰起脸,望进他慌乱的眼中。
「是,我不能否认。」一咬牙,即使难堪也无法让自己说谎。
「那不就对了,你为什么不把这种情况想成是两情相悦呢?要不也是一种……情不自禁,不是吗?」
丁钰芬已不知道自己此刻和他在争辩些什么?她只是不要他否认两人之间存在的吸引力。
初时只觉他呆板且严肃,然那一吻却像催化剂,将两人心中的情愫加温。不同的是,她坦然面对自己的情感,而他却被这样突如其来的转变给吓得想逃避。
「但我们才刚认识,这一切都是不对的。」
「你这人真是迂腐。」她撇唇不屑。
「我实在无法认同你把感情看得如此速食!」
「我没有。」他对她的成见好深。
「那你怎么能让我吻却不抗拒?我……我们才认识一天,就算……就算真的情不自禁好了,你也该拒绝啊!」
「既然我觉得你还不错,干嘛拒绝?」她硬是回嘴。
「如果今天换成别的男人,你也会如此热情的回应吗?」一想到方才火辣的吻,他便骇于自己的热情。然而,问出这样的疑惑使他自己也感到茫然,他……究竟期望她如何回答呢?
丁钰芬赌气地道:「那当然!只要对方让我看得顺眼,我就会『热情的回应』。」她加重语气,将她的不满彻底表达。
他就是要抹黑她是吗?她虽很生气,却让自己显得毫不在乎。
「你……你真是无药可救了!我……」
「你你你!你到底想怎样?反正我就是爱作践自己,既然你那么清高、那么神圣,又何必和我说这么多!」面对他,让她失去平日的理智与冷静,他的观念,有逼疯她的本事。
「我是希望你能明辨对错。」
「没有用的。」她鄙夷地笑了笑,「只要我一离开这里,我还是会成为那种放浪形骸的女人。怎么?想救赎我吗?你凭什么?」
他被她的极端气得向前跨了一步,「你难道就不能学会保护自己吗?」
「没错,我就是不懂得保护自己。」她咬了咬唇,对于这样的争吵感到无奈。
看到她的沮丧,他又有些心软了。「那……你就找个好男人保护你吧!」
闻言,她抬起眼眸,「好男人在哪里?」
「这……」
「你要替我找个好男人吗?」瞧他认真思考的模样,她实在觉得这男人古怪得有趣,但是她好喜欢他的食古不化。她虽然嘴硬,但打心眼底是认同他的。
「我想想。」
「不用想了。如果我说你就是个好男人,你会愿意保护我吗?」她期盼他的回答。
「我?」他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对啊,就是你。既然你这么担心我,那就由你来担当这个重责大任吧!」她说得云淡风轻,他却听得胆战心惊。
「我……我不行的。」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的本意不是如此啊!
「你行的。瞧你方才不是很棒吗?看不出是纯情男呢!」她故意嘲讽他。
「你!」他气得瞪圆了眼。
「啊,都这么晚了啊?」她顾左右而言他。「我想去洗澡准备睡觉了呢!」不理会他的反应,她知道这个呆板却善良的男人是怎样也说不过她的。
望着她怡然自得地走出房,范郢崴呻吟一声抱住头,不明白自己究竟「救」了个什么大麻烦回来。
只是,对于她要留下的这个结果,他竟然松了口气。
究竟他该拿她怎么办?念了那么多书,为什么没人教他现在该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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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毛巾擦拭着半干的发丝,丁钰芬心情愉悦地走出浴室。
在这里,她有种重新开始的感觉;在这里,没有人认识以前的她;在这里,她可以抛开一切恣意而为。
暂时她只想窝在这里,不想回去面对任何人,也不想回去工作,什么都不想,只想随心所欲地过自在的生活。也许很不负责任,但她就是想。
利落地甩了甩只要一擦拭便干了的短发,虽然当初是带着不舍的心情剪去长发,但此刻想来并不后悔。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蓄着长发的自己有种无法洒脱过日的感觉。
现在一切都好多了!她的好心情全表露在脸上,当她走回范郢崴房里时,这样恬适的笑容全落入他眼中。
他微扬起眉,看着她的笑,有些不明所以。
「你在发呆?」她唇畔的弧度更深。好奇怪,大吵一架却不觉得有隔阂产生,为什么?是他的好脾气,还是……
范郢崴别开眼,「我也要去洗澡了。」随即起身自衣柜中拿换洗衣物。
「你今晚睡哪?」她对着他即将走出房门的背影间。
他身子一顿,有些僵直却不愿回头,「睡客厅。」才正要迈开步伐,却又被她接下来的话给震得停下脚步。
「你和我一起睡房里就好了嘛!」她理所当然地坐在床上,用着无辜的眼神回望着乍然转身的他。啧,这男人总是这么正经八百得过分,瞧,一个简单的「提议」便让他涨红了脸,显然又快爆血管了。
「你要我说几次!我们……」
「停!」她不客气地两手交叉高举在头顶,「能不能先不要这么激动?」
他瞅着她,等待她的下文,只有稍急的呼息显示了他心情仍未完全平复。
「我是说,我睡床,你可以打地铺嘛!干嘛非得睡在客厅?那张藤椅怪不舒服的,不是吗?如果睡地上,多铺几层软被,感觉也和席梦思差不多了。」她自以为幽默地说,可惜他并不领情。
「没这个必要吧!我睡客厅也可以让我们俩都自在些。」他皱着眉,不懂她为何总是不会选择对女人比较有利的环境,不懂她怎会如此爱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
「我是真的觉得你打地铺就可以了。当然,就算你要同我睡一张床,我也不会在意的。」她耸了耸肩。
「我睡客厅就好。」他坚持。
「哪有客人让主人睡客厅的道理?如果你非客厅不睡,那客随主便,我就和你一起睡客厅吧!」她吃定他似地说。
「你……」他瞪着她,「为什么你这么不讲理?」
「有吗?」她好无辜地道:「我以为我很体贴呢!」
「你!」他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抿紧唇直视着她。
丁钰芬根本无畏于他的瞪视,反而朝他俏皮地眨了眨明亮的水眸,漾出一抹好快乐的笑,存心把他气到中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