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地收紧怀抱,将她抱得更牢些,几乎是舍不得地将她放到床榻上。
不知为什么,他最近心里总是相当不安,不知在担忧什么。他想,应该是担忧她的身体与孩子,再加上担忧爹的无法谅解吧?否则,他无从解释他的不安所为何来。
但,他就是不安……非常不安……
好像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
*** *** ***
「你听说了吗?那女人竟然怀了五个月身孕!」
「对啊!这怎么可能嘛!前几天才看她肚子那么平坦,今天就整个肿起来了!」
「你们想,那女人会不会是……妖怪啊?」
「妖怪?」
「是啊!二少爷以前不去那种地方的,算算时间,他们也认识不了多久嘛!怎么可能肚子就那么大!」
「除非……那孩子不是二少爷的!」
「不对不对,她肚子肿起来的速度也不对劲啊!」
「这世上真的有妖怪啊?」
「那可难说得很!」
「太可怕了!若她真的是妖怪……我的天啊!我以前还觉得她很美,美得像仙子耶!」
「就说她一定是妖怪,平凡人哪有美成这样的!」
一群丫鬟七嘴八舌地嘀咕著,浑然不觉身後已有人听见了她们的闲言闲语。
袁慧娘脸色惨白地捂著唇,没料到会听见如此惊悚的话题,她只是找不著贴身丫鬟,才会来到下人住处的。
「巧喜……」镇定了心思之後,袁慧娘才开口唤人。
「大少奶奶!」巧喜一惊,回过身来,手上还端著一碗汤呢!
「人参汤就要凉了,你还在这儿耽搁?」袁慧娘板起了脸,不甚高兴。
「对、对不起。」巧喜向其他女仆使了眼色,戒慎地跟著袁慧娘离去。
「你们……刚才在说些什么?」袁慧娘出身大家闺秀,与下人之间总有段跨越不了的鸿沟,无法亲近。
「没、没什么,就一些闲聊话题而已。」
「闲聊话题也能让你停下脚步,忘了正事?」袁慧娘生气地道,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也许是因为悠儿怀有身孕的事吧?
「太少奶奶,您别生气,只是……大家都好奇二少爷带回来的女人,她,她……」
「别乱嚼舌根!」袁慧娘早听见她们的对话,也不想再听第二回,「多用心、多做事、少说话,知道吗?」
「是!」巧喜害怕地低下头。袁慧娘本就难以亲近,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今日一摆出严肃脸孔,更教她吓得胆战心惊。
「将人参汤送去给大少爷,我回房歇息去。」袁慧娘心里主意一定,遂吩咐道。
明知她与阎仲羿此生无缘,她还是没来由地欣喜著。这件事就是天赐的机会哪!她或许得不到阎仲羿,也不希望有人能得到他……
「是,巧喜一会儿便去伺候您……」
「不必了,今天不需要你伺候,我自个儿便行了,别来吵我。」袁慧娘往院落里走去,待巧喜转向相公阎伯襄书房方向後,她随即旋了身,往阎仲羿的宅院里走去。
才刚跨入,迎面便遇上一名僮仆与大夫。
「大少奶奶。」大夫面色有异地请安。
「大夫,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您……」袁慧娘客气地问著。
「呃……这……」大夫期期艾艾地道:「是二少爷让我来替……一名姑娘看诊的。」
他不知该如何称呼悠儿的身分。
「原来如此。」袁慧娘装著不在意地随口问著:「她的身体可好?孩子平安吗?」
「很好、很好……」大夫迭声应著,不欲多言地道:「大少奶奶,我还有几位病人等著,不能久留。」
「嗯!」袁慧娘也顺势道:「有劳大夫了。」
「哪儿的话。」大夫匆匆一笑,赶忙离去了。
袁慧娘回想大夫的神态,又想起女仆们的私语,难道悠儿这身孕真的有问题?
她若有所思地朝里走去,正好遇见了自房里步出的阎仲羿。
「仲羿……」一瞧见朝思暮想的男子,袁慧娘忘情地直呼他的名。
「大嫂。」阎仲羿礼貌却生疏地应著,脸色微微不悦。
「二、二弟……听说悠儿姑娘有喜了?」袁慧娘纠正称呼,试探地问。
「消息传得真快。」阎仲羿淡然回应,瞧不出喜色。
「丫鬟们就爱嘀咕这些,听说已有五个月身孕,身子可好?我方才瞧见大夫,不知道是……」
阎仲羿脸色一变,「真该撤了这些啐嘴的丫鬟!正事不做,净管些闲事。」他打算结束话题,客气地道:「多谢大嫂关心,悠儿无甚大恙,我只是请大夫来替她开些药方补身。」
「原来如此。」袁慧娘轻轻颔首,「瞧我紧张的。方才听见了一些不该听的话,便急急忙忙地跑来了,真是的……」
「大嫂听见了什么?」阎仲羿神色一沉。他可以不问的,可悠儿的事太过奇待,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这……」袁慧娘面有难色,心里却欣喜著终於能和阎仲羿多说些话。
「大嫂不妨直说。」
「我就直说了,你别放在心上,我听见她们嘀咕著,说你和悠儿姑娘认识时日不久,怎她就怀有五个月身孕?怕那孩子不是……你的……又说她几日前还平坦的腹部一下子就像五个月似的,怕她是个‘妖怪’……」
阎仲羿脸色难看至极,抿紧了唇不发一语。
「这些丫鬟真是的,就爱说些夸大不实的话……」袁慧娘还想再往下说,却被阎仲羿的眼神瞅得停住了话。
「大嫂,你变了。」阎仲羿目光深邃地望定袁慧娘。
「怎、怎么说……」袁慧娘只觉心口抽痛了下。
「过去,你不像个会嚼舌根的庸俗女子,你和大哥之间的事,我不清楚、也不想懂,我也曾想过你或许真的受了些委屈,可我一直都是敬重你的,但今日你却让我失望了。」阎仲羿叹了口气。
「仲羿……」袁慧娘几乎落下泪来,她梗声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让你失望了?你又何尝不是?我一直以为你能懂,你大哥人前一个样,人後又是另一个样,我……我的痛苦能与谁说?」
「既然过去不曾说,今日又何必说呢?」阎仲羿爱莫能助地淡然回应。
「是,我过去不说,是因为期待你能懂!但是你根本不懂!我……我知道一个女子该尽的本分是什么,也深知三从四德的道理,可这些都约束不了我对你的情意……」
「大嫂,请自重!」阎仲羿拉下了脸。
袁慧娘真的是急了,她将心事憋在心里太久太久了,一旦倾泻而出便失了控,再无法停止。
「别叫我自重!我已经够自重了!我只能在远处看著你,在心里爱著你,看著你为了那个花娘神魂颠倒,甚至不惜为了她与爹争吵!我不只一次怨天尤人,为什么那个让你不顾一切的人不是我!」袁慧娘的泪水滑落而下,激动地陈述她的心酸。
「大嫂,你请回吧!今天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见。」他按捺著最後的耐心说著,「还有,悠儿不是花娘,她从来都不是。」
「你明明就听见了,为什么要当做没听见?为什么你就不肯认真地望我一眼?你宁可违背爹的意愿去爱一个花娘,也不愿多看我一眼吗!」袁慧娘几乎崩溃,她的条件就那么不如一个人尽可夫的花娘?
「我说了,她、不、是、花、娘!」阎仲羿自齿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她是!她就是!若不是花娘,又怎能将你迷得失了理智?不惜让你成为一个不肖子!」袁慧娘哭喊著控诉她所认定的事实。
「够了!」阎仲羿忍无可忍,「今天我忍下你所说的一切,是因为你是我大搜,但请别让我连最後一丁点的敬重都消失殆尽!我言尽於此,请大嫂别忘了自己的身分!」他终於拂袖而去,再不想看见她。
「仲羿……」袁慧娘泣不成声,几乎跪跌在地。
她一直以为可以将这份情意藏在心底,甚至只要他能和颜悦色地与她说话,她就心满意足了。可他与夫君之间的不投契,造成他总是刻意与她保持距离,她……她的心几乎都要碎了……
她只是想默默地爱著他,而这一切却全都毁了!
她这一生只爱过他一个人。他是个好男人,尤其看见他可以如此护卫心爱女人时,她更是明白他的好,她多希望自己是他全心呵护的女人啊……
然而,她却拥有一个自私自利的夫君。阎伯襄会娶她,也是贪图她娘家能为他带来的好处罢了,如果可以,他还会再迎娶其他能帮肋他事业的女子,而事实上他根本就不断在进行著这件事,只等待时机向阎复笙提出罢了。
她不过是想要被珍惜地爱著而已,为什么连这一点儿小小的心愿都如此难以达成?而为什么那个花娘就能得到她苦心期盼却不可得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