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可以再待一会儿?」她祈求地望著她,眼神无辜极了。
阎仲羿望著她,怎么也说不出反对的字眼,只能无奈的道:「就只能再待一会儿,等火升起後你便得上岸,知道吗?」
「好!」悠儿开心地抱住他,对著他的唇一啄,「谢谢,就知道你最好了!」
不给他机会加深这个蜻蜒点水般的吻,她身子一溜,一眨眼又潜入水里去了。
阎仲羿抿了抿唇,让自己回忆那甜蜜的味道,随即微微绽出纵容与宠溺的笑,不再迟疑地跨出水面,寻找柴薪升火。
夜晚的黑像墨似的愈来愈深,慢慢地只余星光点点,还有河边那一团怒张的火焰,为这阗黑燃起一丝光明。
「该上岸了。」阎仲羿昂然挺立在溪边,对著水中快乐自在嬉玩的悠儿发出最後通牒。
「哦……」悠儿不太情愿地应了声,「怎么那么快?」
「天都黑了,一点也不快。」他是个大男人,承受著凉风不至於受寒,而她可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女人啊!
「可以再待一会儿吗?」她泡在水里,就露出一颗脑袋。
「不行,方才已经说好的,不准食言。」他严正地拒绝,由不得她推托。
「好嘛!」她咕哝著,总算爬出水面。
被水浸透的衣衫半透明地紧贴著玲珑的身段,悠儿一出水面,阎仲羿便觉得一阵晕眩,强迫将目光移向他处,将原先搁置一旁的村妇服递给她,淡然的道:「把衣服换上,然後过来取暖。」
「哦……」悠儿接过衣服,小心翼翼地瞧著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换好了吗?」隔了一会儿,他什么声音也没听见,忍不住发声问著。
「还没……」悠儿望著手中折叠整齐的衣衫,一脸的没辙。
事到如今,她还是不懂衣服这玩意儿怎么穿,若没人帮她,她还真是不知所措。
「为什么?」他著实想回头,又怕她身无寸缕。
「就……我不知道要怎么换上去,以前都是小宝帮我的……」悠儿嗫嚅著,总觉得他似乎在生气,要不怎么一直背对著她?
「你……」他怎么也没想到她连这事也不懂,只好先问:「你原先的衣服还在身上吗?」
「在。」她委屈地应著,像个小可怜似的对著他回过身的眼眸。
「穿衣服是最基本的人类行为,你总要学会的,不能太依赖别人帮你,知道吗?」他义正严辞的训诫著,她的头也垂下了。
「你又生气了?」她哪儿懂得他心内的转折,光听他的表情和口气,就觉得他「又」生气了。
「我不是在生气,我只是……」他根本不知从哪儿解释起。
「我只是想多待在水里一会儿,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你背转过身不理我,让我好难过……」悠儿咬著唇,不适应他的怱冷怱热。
「我不是在气你,」他抿紧了唇,没好气地道:「我是在气自己。算了,别提了,说了你也不懂的。」
单纯的悠儿怎会懂得男人对心爱女子的渴望?他不想吓坏她。
「为什么气你自己?」听见他不是生她的气,她又好奇了。
「以後再告诉你。」他岔开了话题,接过她手中的衣服,抖开来,「这样子,你看得懂怎么穿上去吗?」
悠儿瞧了半晌,挫败地摇了摇头。
阎仲羿深吸口气,道:「我示范给你看,你待会自己把它穿上。」
说著,他试图将那小小的一片布放在身上比划著,嘴里边说:「就是这样,把两只手放进去,这里拉过来,然後这里再……」
「等一下!」悠儿头昏眼花,赶忙叫停,「慢一点说。」
阎仲羿实在是又急又气,他一心担忧她著凉,可这一磨蹭,她还是得著凉哪!他索性将她拉近火光处,替她保持一点热度,才捺著性子将穿衣服的方式慢慢叙述了一遍。
他对女装也不甚懂,可不过就是穿衣服嘛!有什么难的呢?只是,女人穿的服饰相较之下是复杂多了,也幸好这套衣衫只是乡野村妇惯常穿的样式,比一般大户人家女子的服饰来得精简许多。总之,难不倒他便是。
「听起来不难嘛!」悠儿笑著,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
「你懂了?」阎仲羿颇为怀疑。
「懂。」悠儿一个劲儿地颔首,拿过衣衫便要往身上套。
「等等!」阎仲拜喊道:「你得先把湿衣脱掉哪!」
「对哦!」悠儿又是一阵傻笑,随即愣在原地,呐呐地说道:「这要怎么脱?」
阎仲羿差点要两眼一翻向后蹶倒,他没好气地道:「难不成要我帮你脱吗?」
悠儿两眼一亮,显然觉得这是绝妙好计的直点头,「可以吗?你会脱吗?」
他简直是哭笑不得,「这不是会不会的问题,而是……」
「而是什么?」她不懂他的难处。
「你……」阎仲羿本想说明男女之间的礼仪,可转念一想,他既早已认定了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况且这些繁文缛节纵使说了,她说不定又有一堆问题想理清,他倒不如别说了。
「怎么了?」她瞧著他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
「没什么!」他望定她,「你要记得,以後得学会自己著衣,再不然也只有我能帮你,别人都不行,知道吗?」
「那……小宝可以吗?」她偏头想了想後,问了个让他蹙眉的问题。
「她也不行,只有我可以。」他斩钉截铁地说完後,又补了一句,「不许问为什么。」
「为……」悠儿的话硬生生地被打断,她咬紧了唇,委屈地一声不吭。
见她如此,他觉得自己似乎过分了些,才缓下语调试著解释,「你或许不懂,身而为人有很多的规矩,这些规矩也许没什么道理,可就是前人流传下来的,若不遵守,很可能被视为离经叛道,大胆狂妄。」
「为什么呢?那些规矩一定是对的吗?」悠儿问。
「也不能说一定是对的,可是,当所有人都这么做的时候,他们就会认为这是‘最好’且是‘对’的,一旦你反对,他们就会认为你是‘不好’而且大错特错。」阎仲羿苦笑。
「不管他们怎么想就行了嘛!」悠儿觉得麻烦极了。
「怎么可能不管呢?人活在世上,很难完全摒除他人的眼光,为了不受到责难,只好选择和大家一样。当然,这也不全然是坏事,总得有个规矩来约束人类的行为,否则岂不天下大乱了?」阎仲羿无奈地道出身而为人的矛盾。
「真是太复杂了。」悠儿实在难以理解,还是当鱼儿自在多了。
「是很复杂,但是,日子还是得这么过下去的。」阎仲羿做了结论。
「为什么要这么无奈呢?这世界那么大,一定有很多好玩儿的事,如果把自己局限住了,那多无趣啊?难道就不能不理会他们吗?」悠儿单纯的心思陡然震慑了阎仲羿。
「不理会他们……能吗?」阎仲羿喃喃道。
「不能吗?」悠儿反问。
阎仲羿失了神,兀自思索著。
能吗?
如果能,他又何尝不希望如此呢?如果能,他想抛下爹亲交付给他的重责大任,带著悠儿游山玩水,自由自在地过一生;如果能不顾身为儿子的道义责任;如果能无视于旁人认为他是不肖子;如果能……
「也罢,先别提了,」阎仲羿收回思绪,「总之,其中的一项规炬,便是男女之间的礼数。你是个女子,我是男子,男女之间不能太过亲密,否则……」
「否则什麽?」悠儿好奇了。
「否则,那女人就该属於那男人,一辈子都得在一起。」
「怎麽可以这样?」悠儿嚷嚷著:「好像女人一点都不重要,为什麽不是男人属於女人呢?」
「悠儿,这是个父权社会哪!」阎仲羿说道:「这就是规矩,大家都以此来规范行为举止,你说它一定对嘛似乎也不见得,可若是你违背了,众人就会指责你……」
「真讨厌。」悠儿蹙起了眉,唇儿一撅,道:「当人还真可怜。」
阎仲羿一笑,伸手揉开了她眉间的结,柔声道:「也不是全然那么可怜的。说了那么多,只是想要你了解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帮你更衣,你得学著自己来,或许也可以找个丫鬓帮你,只是……我实在不愿别人瞧见你,才会说不可以的。」他的占有欲强烈得不可置信,是她让他更进一步地了解自己。
「那……如果你替我更衣,我就属於你了吗?」悠儿问著。
阎仲羿温柔地望定她,「在我心里,我渴望你永永远远属於我,只是……你愿意吗?」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只是可不可以别属於你?因为这听起来好奇怪,好像我是个东西似的。」
「那只是个比喻。对我来说,这代表我们两人之间的誓言。」他从不曾如斯温柔,目中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