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身傲气,谷亭萱头也不回地走了。
骆逸昊镜面后的目光一闪,好半晌,他只是抿紧了唇,瞧不出他心头翻转的思绪——
***
翌日。
搭了电梯上七楼,谷亭萱趁值班的空档来探视父亲的状况,才跨出电梯门右转便看见骆逸吴的身影。然而,他是单独前来,这一点再度激怒了谷亭萱。
“胡先生人呢?”谷亭萱省去客套的问候语,单刀直入地问出她的重点。
这年头是怎么了?撞伤人难道一点都不内疚?一点也不担心对方的伤势?谷亭萱真的觉得很生气。
骆逸昊清了清喉咙道:“谷小姐,我希望你能听我说几句话……”
“既然人没有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我价值观不同,对牛弹琴是浪费力气!”说完,谷亭萱怨恨地瞪了骆逸昊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骆逸吴抿紧了唇,镜片后的目光紧锁着她抬头挺胸的背影,他着实不明白她的想法,为此,他的眉结蹙得更深,他从未想过这么简单的case竟会让他进退维谷。
***
谷亭萱趿着拖鞋来到家门返,随口扬声道:“谁啊?”
她看看表,都已经十点多了,怎会有人来呢?
“我是骆逸昊。”
门外传来的声音她心中无名火乍起,寒着一张脸用力地打开门。
“你来干什么?”瞧见他又是单独前来,让她火气更炽。
“谷小姐……”
“骆先生。”谷亭萱不驯地瞪视着他。“我已经再三强调过,这件事没什么好谈的!”
“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但事情没处理完,我会不停地上门跟你沟通协调。”骆逸昊看起来有点疲惫,气势却是固执迫人。
谷亭萱抿紧唇,瞪着他半晌,她冷冷地开口道:“很好。”说完,她砰地一声甩上大门。
骆逸昊没料到她如此不留余地,才正想再按下门铃时
“如果你敢再按门铃的话,我会叫警察来,告你骚扰!”谷亭萱的声音自门后传来,紧接着,是她用力踩踏脚步进入室内的声音。
骆逸昊蹙起眉,心里有了主意。
***
谷亭萱怒气冲冲地冲下计程车,活像冒烟的蒸气火车头股直撞人家门。
“你来干什么?!”她几乎想用手中的提包砸向眼前的男人。
他竟敢趁她去上班时找上门来跟母亲谈和解条件,若不是母亲趁着替他刀叉是拨打电话给她,她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使出比小人卑鄙的行径!
“谷小姐……”骆逸昊站起身,试着和缓地道:“这里是三十万———”
“谁要你们的臭钱了!”谷亭萱愤怒地抓起桌上的纸袋,朝骆逸昊身上扔去,纤指朝门外一比,怒吼着,“滚出去!”她的泪水几乎滚落而出,他凭什么认为这些钱可以买回她父亲所承受的伤害?
骆逸昊压抑着怒气,弯身拾起纸袋道:“如果三十万还不够,我希望谷小姐能开个价,好歹我的当事人心里有个谱。毕竟,列个数目出来,也比较好商量。”
谷亭萱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浑身颤抖着。“你当这是菜市场吗?还可以讨价还价,甚至杀价?!”
“请你冷静点……”
“我不要冷静!你滚出去!”谷亭萱尖声吼着,见他不动如山,她喃喃道:“好,很好。”说着,她突然冲进屋里。
“萱萱……”谷亭萱的母亲担忧地唤着,随即向骆逸昊说道:“骆先生,你还是回去吧!”
“谷太太,……”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谷亭萱手里握着扫把,冲回客厅,让他蹙起了眉。
“你滚不滚?”谷亭萱握紧扫帚,寒声道:“别逼我动手!”
“你会后悔的。”骆逸昊望定谷亭萱。“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滚!”谷亭萱吼着,一扫帚拍向桌面,宣泄着她的怒气。
骆逸昊挪动脚步走向门边,却还是不忘说道:“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的当事人极有诚意想与你和解……”骆逸昊沉声说着。
“好,有诚意的话,那请你的当事人‘亲自’来跟我谈?”谷亭萱固执地不愿妥协。这一点是她最在意的坚持。
“谷小姐,你又何必如此呢?我是他的律师,跟我谈也是一样的。”骆逸昊试着不激怒谷亭萱,沉着地说着。他就是不明白她的想法,他见多“口是心非”的人了。
“你要我说几遍?一点都不一样!”她扬了扬手中的扫把,狠声道:“你走是不走?真要我动手?”
“谷小姐,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胡先生真的很有诚意想与你和解,若是告上法庭,你很可能一毛钱都拿不到……”
“钱!”谷亭萱语调微微扬高,怒火中烧地低吼,“又是钱!为什么你就是不断地谈钱、钱、钱?!”
骆逸昊抿紧唇,对上她怒气勃发的眼瞳,淡然道:“你要的,不就是钱吗?”他见多了这样的车祸事件,受害者总是想尽办法要求高额赔偿,妄想狮子大开口的人比比皆是。
谷亭萱瞪大眼,好半晌,她哈笑了一声,嘲讽道:“你们当律师的,良心都被狗给吃了吗?看来,你还是没听懂我说的话是吗?你是耳聋了,还是心盲了?”
骆逸昊避重就轻地道:“我是不懂。只要他来探望你爸爸就可以了吗?能有什么帮助?我倒以为他愿意做出赔偿才是最有用的。”骆逸昊推推眼镜,才又补充一个犀利的问题。“难道说,他只要来看看你爸爸,就可以一毛钱都不用付了?”
谷亭萱深吸一口气,试着不让自己挥舞手中的武器,她已经忘了有多久不曾如此情绪激动了。
“我、再、说、最、后、一、次!你给我听清楚!你不也说了,我爸爸是自己冲出去你那无辜的当事人给撞上的,这只是个意外!没有人希望发生这种事,不是吗?如果说,他真的很关心我爸爸的伤势,愿意‘亲自’来探望他,那么,我的确不在乎他是不是必须赔偿、能赔偿多少金额!毕竟,我再强调一次,没有人愿意发生这种事!”
谷亭萱气愤地吼道:“可他没有!他一点儿也不在乎他到底撞了谁,把人撞得怎样!以为只要丢钱过来就一了百了!是不是撞死人也无所谓了?反正只要能拿出合理的赔偿金额就够了?是这样的吗?”
天!她真是受够了。
“对我来说,我爸爸能不能健康平安地走出医院大门,才是我最在乎的!你可知道我爸爸今年多大年纪了?老人家哪经得起这样的撞击?”她的声音开始颤抖。
骆逸昊试着忽略她的脆弱,一板一眼地道:“钱很重要。我无法体会你在想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钱很重要,非常重要。”骆逸昊说出他的想法。“既然胡先生已经愿意赔偿,那么,你的确可以提出你要的金额。”
“他很有钱?”谷亭萱总算抓住了某个闪过心头的重点。
骆逸昊微眯起眼,四两拨千斤地道:“或许是吧!”他观察着她的表情。
“你太客气了。”谷亭萱平静地对上他的眼道:“我想,他应该是很有钱吧?才会以为钱可以解决所有事,也才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请’到你这位大律师。”她不想如此尖锐地说话,可却还是忍不住。
在他面前要维持冷静与风度,实在是太难、太难、太难!
“至少,他愿意解决。”骆逸昊强调着,试忽略她言语中夹带的刺。
她明明脸上还残留着泫然欲泣的脆弱,为什么说起话来仍是如此夹枪带棍呢?他着实想不通她是个怎样的女人。
“他如果愿意来看看我爸爸,那么,一切好谈,否则……我是不会原谅他的!”谷亭萱倨傲地说。
骆逸昊抿紧唇,好半晌他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谷亭萱。她毫无所惧地迎着他的视线,一时间,窒人的静默兜头罩下,诡谲莫名。
“你很特别。”骆逸昊终于开口。“一般人就算关心自己家人的伤势,也都还是会想乘机捞一票。毕竟,人已经出事,能多要点钱总是不吃亏的。”
“我不否认你的说法。”谷亭萱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扫把,试着恢复镇定道:“可是,对我来说,我爸爸的健康远比什么都重要。你可知道,再多再多的钱也买不回一条命?他能赔多少钱?生命是无价的!”她不自觉地又激动起来。
她的话震撼了他,他终于明白她的坚持与固执,也终于愿意相信她的确不在乎钱,为此,他微微失神了,专注地凝视着她因激动而涨红的双颊……以及她那双充满了生气的眼瞳。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自他的心窝深处急窜而出,那是他几乎遗忘的感觉,于是,他有了想据实以告的冲动,还是以理智的强压下那不应该出现在他心里的念头。
“谷小姐,我还是希望你慎重考虑和解的事……”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想再说一遍。”她要的就只是胡建丞本人亲自来医院一趟,如此简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