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琪将「真爱」的访谈录音带放人收录音机中按下PLAY键。汤君明低沉温柔的声音便流泻出来。
麦琪握着笔,凝神倾听着汤君明菜款的言语,他那俊逸的脸眸不禁浮现脑海。霎时,她恍恍觉得当日那抹映在他脸上的阳光,彷佛将他化作了一团白色的迷雾,而此刻正浮漫在她的四周,那麽无法忘怀的气息,无法释怀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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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国栋一下班,便匆匆驱车驶往「流行杂志社」希望能赶得及见到麦琪。他最近老是见不着西琪。
他的医师工作是必须24小时轮班的,而麦琪杂志时间的工作更是不分日夜:两人在一起的是越来越少了。
这阵子,他忙着在职进修的留学考试;麦琪则某大牌香港歌星的访台宣传而奔波忙碌;因而他已经快二星期没见着麦琪了,每夜只能藉电话传递相思之情。
车子塞在似乎永无止尽的混乱交通之中。
庄国栋想到麦琪的笑 ,嘴角不禁微徵上扬,露出喜悦的微笑,纵然身处於尘扬土灰的喧闹车阵里动弹不得,仍是一片清静於心。他与麦琪是在大五那年的暑假认识的。
当时,他利用假期和好友林若辉到一家老人疗养院中当义工。
一个风清云淡的午後,他躺在花园裹草坪上的大树下憩息,仰望澄蓝无云的天际,舒展心境,任凭梦想的思绪在悠悠浅浅的蓝空中徜徉。
忽然,他被一幅画面吸引。
他看到一名着白衬衫、牛仔裤,絮着马尾的女孩,跪在绿色的草皮上,一手拿着西瓜,一手拿着汤匙,含笑且细心地挖舀着西瓜,喂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奶奶食用。
金色的阳光,泼洒在老人、女孩身上,四周像是蒙上云雾,将她们升入另一境地,构成一幅阳光下的宁静。
霎时,他便被那温馨动人的画面吸引住,心中悸动久久不已,整个人彷若电影定格了一般,凝窒不动,只怔怔地望着她们。
女孩的年轻娇艳,老奶奶的暮气白发;让他感到生命的震撼,二者之间传递的不仅是亲情之爱,更是永不止息的生命传承。
然後他站了起来,走过去与女孩攀谈起来。原来老奶奶是她的外祖母,近来因她外祖父过世,怕老人家原本就不适的身体,又终日沉浸在哀伤气氛之中,会更加沉重,於是就由她陪着老奶奶住倒安养院中,度过这段丧期。原来,女孩的名字叫麦琪,是艺术学院二年级的学生;有一位开杂志社的哥哥,父亲经营一家贸易公司,母亲是个家庭主妇。
女孩说起话来又快又急,却又条理分明:顾盼之间不经意流露的清丽风情,更教他深深为女孩的丰采牵引心扉。
於是,他开始和女孩认真的玩起了恋爱游戏。
那年,他大五,她大二;而毕业至今也已四年了。算算他们认识已经七年,是该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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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流行杂志社」,庄国栋碰见仍未下班的众人,逐一点头打招呼;他们都认识庄国栋的,纷纷对他回以微笑。他便直接朝长廊尾端的办公室走去。
庄国栋在挂有「麦琪」二字的办公室门上敲了几响,不见反应,便迳自开门进入。
一打贻d办公室的门,见西琪一手支着下领,手中握着笔,怔怔发愣着。
他走上前,敲敲桌子。麦琪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见是庄国栋,忙将桌上的收录音机关掉。
「你怎麽来了?」
「小姐,下班了!你忘了我们有约吗?」
麦琪闲言,微皱眉头,低声咕哝,「有吗?」随手将记事本取过,欲翻看,想是自己真忘了见状,庄国栋快速伸手过去,一把将她的本子台上,佯装不悦的口气说:「你存心气我吗?跟自己老婆吃顿饭,还得预约?」
麦琪娇喷地白他一眼,没好气道:「谁是你老婆!」
庄国栋绕过桌子,坐到她座椅的扶手把上,半搂着她道:「好了,别闹了!我知道,这阵子你为了那个大歌星的事忙得人仰马翻,现在他走了,你总有空陪陪我了吧!」
西琪顺势躺进他怀里。这阵子,她又何尝不想他呢?
「我还得赶一篇专访呢。」西琪抬头看着他,略带愧疚地说。
「再怎麽忙,也得吃饭是不是?走吧!」庄国栋不忍她为工作操劳过度,心疼地说。
西琪略显迟疑,为难地抬眼望了望桌上没有进展的稿纸,纸上只写了「汤君明」三个字。
庄国栋也看到了。他拿起稿纸念了出来,「汤君明」。略想一下,猜测地问道:「是那个摄影师吗?」
麦琪直觉反应地点点头。
「听说他是个同性恋。但他的摄影才华却又令同行中人嫉妒又称羡不已。」庄国栋顺口淡淡地说。
麦琪这才讶异地看向庄国栋。「你怎麽知道?」
「我去看过他的摄影展,撇开色情与艺术的问题不谈,他的作品技巧纯熟,且具有创意,很教人激赏。」
「我不是问这个。」
「那你问什麽?」庄国栋故作不解,答非所问。
麦琪摇摇他的手肘,娇怨地说:「你知道我想知道什麽?」
庄国栋看她一脸的期待,虽心中不忍却又碍於原则,又略想一下,才通:「我有一个朋友与他是旧识,所以我们见过一、两次面。」
麦琪脑筋转得飞快,紧接着又问道:「他是去治疗吗?」
庄国栋忽正色道:「小姐,这是属於职业道德范围,恕不作答。」
麦琪深知他的个性,颇感无奈,只得说:「吃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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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的台北街景,显得格外璀璨亮丽,与白日的灰蒙迷雾不可比拟,也许是晶莹多彩的灯光闪烁变幻的魔术吧!
麦琪和庄国栋坐在餐听十楼临窗的位置。
宜人的视野景致,精致美味的佳肴,又有红粉佳人陪伴在侧,庄国栋吃得格外兴奋起劲。
麦琪却一迳用刀叉玩弄着盘中的珍钟,并无什麽胃口:见庄国栋吃得津津有味,索兴将自己盘中的食物拨递给他。
「怎麽了?」庄国栋关心地问。
麦琪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没什麽,吃不下!」
庄国栋早已习惯她的情绪起伏不定,一贯的默契处理,让她独自沉静一会儿;於是,他便又低头继续用餐。
麦琪转头看着窗外的滚滚红尘,若有所思地瞥一眼正吃着美食的庄国栋。实在是忍不住了,转身坐正,两手置於桌上略倾身向前,又向庄国栋打听汤君明的事。
庄国栋仍低头自顾自地埋首吃东西,硬是不肯搭理她。
西琪明知不该生气,却又忍不住为之气结。当初喜欢上庄国栋,除了被他那开朗清明的个性吸引之外,便是欣赏他的正直不阿、光风霁月、懂得替人设想的善良之心。此刻优点变缺点,反倒有点恨他的择善固执、不知变通。自古多少英雄为美人而舍江山,他却连背叛下道德来取悦佳人都不肯。
侍者收拾完桌面离去後。庄国栋见她一且苦着脸,心事重重状,才开口打破沉寂,「为什麽这麽想知道关於汤君明的事?」
麦琪像受了挫折的小孩,略带委屈地说:「我为他做了一篇专访,为了报导更确实详尽,想多了解一点他的背景而已!」
庄国栋坦白道:「我只知道他是有名的摄影师,从日本留学回来的,现在与一名舞者在一起,就这样了。」
麦琪闻言为之气馁。过一会儿,她又问道:「同性恋真的无法医治吗?」
庄国栋思考着说:「这种事其实没有绝对的答案。得视患者的病因、环境、生理、心理各方面的状况来评断。诊疗的方法也有许多种,必须依每个人的情形而判定。曾经有过不少治愈的例子,但也有许多失败的个案。」
按着,麦琪又问了庄国栋许多关於同性恋的问题。
庄国栋皆耐心地一一为她解说。
侍者送上两杯餐点附赠的咖啡。咖啡浓郁的香气且扑人鼻、提奋人心。
侍者朝他们含笑点头示意之後离去。
庄国栋忽起身绕过桌面,坐到西琪身边。
此时,餐厅的灯光随着夜色的暗沉也转为晕黄,几盏投影灯撑不起满室的光亮,而显得幽幽忽忽,更添一番神秘的气氛。
麦琪望向高楼底下的车流灯影,思索着方才的话语,与那日汤君明与骆夫的神情言谈。
庄国栋望着已不知神游至何方的麦琪,心中颇感无奈,便伸出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将她半搂入怀,带点抱怨又促狭的口吻说:「小姐,我们已经快二星期没见面了,可不可以暂时放下你的工作,陪我谈谈恋爱!」
麦琪转头抬眼看他,轻颦浅笑,又抱歉又无辜的神态,不胜娇媚之姿。
两人眼眸交缠,近日分别的深情绪意毫不保留地浮上心头。
若不是在公共场所,庄国栋见此娇颜,真想俯首亲吻她。
西琪似读出他的心意,腼腆地掉转眼神,将他的手拉过,握在自己的两只手掌之中,连忙转移情绪,询问道:「你的留学考试怎麽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