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青青看了看四周,他们这处地方除了烈随泽及附近两三个镖师之外,其他人都有段距离,年昕敖在不远处跟另几个镖师有说有笑,显然没注意到她。
“阿敖他有朋友。”
阿敖除了她以外还有别的朋友,有她不知道的过去,这点让她闷闷不乐了好些天,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快乐。
每个人都会有朋友,即使在那个土匪窝里她也有朋友啊!
或许是因为阿敖什么都不跟她说吧?从那大宅邸出来之后,不管她怎么问,阿敖就是不说,只说是朋友——
哼,朋友需要神秘兮兮吗?而且一见面还拿刀相向?
她才不信这是西夏的见面礼呢!欺她没见过世面。
“四圣门那些人?”烈随泽扬起眉。
杨常与他回报时,他还反复确认才接受这个事实。
四圣门以卖药材起家,顾名思义门中有四个擎天大柱顶着,目前江湖上仅知其三,至于那个据说是四圣门中心的人则众说纷纭,有说他已经退出江湖——虽然金盆洗手这事不一定要老人家才能做,但正当壮年又有一番事业的男人很少会生出退隐之意,所以江湖上大概都猜那剩下一圣是个武林耆老之类的人物。
那头万恶年兽怎会跟四圣门扯上关系?
若四圣门是年兽在江湖的据点,这下便棘手了。
“什么四圣门?”过青青偏过头,“是阿敖的朋友。”
“我知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不是说你在想事情?”
“对啊!”过青青皱起眉来看他,“就阿敖有朋友这件事啊。”
烈随泽翻了个白眼,捺着性子问道:“为什么想阿敖有朋友这件事?”
“因为以前没想过啊!”
烈随泽发觉自己跟过青青之间有代沟,“好吧!想出结论了没?”
“没有。”她嘟起嘴,“泽哥哥你别来吵我。”
“吵你?”烈随泽吊高声音,这没良心的小丫头!
过青青心不在焉的咬了一口手上的于粮,自顾自往下说:“他老神秘兮兮的。”
“你见过哪头年兽光明正大?”
“他都不说。”
“年兽都用叫的。”
“我不知道他想些什么?”
“禽兽的内心世界,不是我等人类能够知道的。”
过青青瞪他一眼,“我很认真跟你说!”
“我也很认真回答你啊!”烈随泽笑嘻嘻地道,“好了,别想太多,想想你找到亲人以后要做啥吧!”
青青妹妹太在乎那头年兽不是什么好现象,他未雨绸缪把两人分开些;年昕敖虽生得一表人才,终归是兽类,难保不会哪天兽性一发把青青妹妹吃下肚!
其实撇开年昕敖是年兽这一点不谈,他倒挺喜欢年昕敖这个“人”的,所以到了京城后他会尽量不为难他,前提是他得合作招出年兽在天山上的窝才行,只要他们乖乖的,顶多只是失去自由让他们监管罢了。
烈随泽一笑,哄着道:“快吃吧!襄关到了,京城也不远了,在见到亲人之前你得先把自己养得胖胖的,不要让人说烈火镖局亏待了客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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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少和青青姑娘感情不错。”一名镖师指着不远处坐在一起的两人笑道。
另名镖师立即搭腔,“看来镖局不久要办喜事了。”
“哈,我们都没机会了。”
“对了,青青姑娘本不是和年见一道吗?”他们还以为有争风吃醋的好戏可以调剂一路上的风尘呢!年昕敖虽然没显露什么本事,不过平易近人的个性让他在镖师间赢得好感,总会记得照料他。
年昕敖朝不远的两人投去一眼。自青青换上女装打扮得整整齐齐之后,许是服饰的改变连带唤起了她的女性自觉,举手投足不再大刺刺的恁没规矩,微带着少女的纤细,虽然仍是不拘小节却别有一抹娇俏气质。
她渐渐改变了,不再是动不动便咬他的小食人鬼了。
天山上少有变动,生活宁静,唯一要伤脑筋的就是躲过老大的火眼金睛到一边凉快去,所以他不习惯改变——
年昕敖回神朝眼带期待的镖师们笑道:“我只是顺路照顾青青罢了,此趟到京城,若青青寻不着亲人能得四少照顾是再好不过了。倒是你们,心里打什么坏主意?没想到我这么不得人缘,让你们欲挑唆四少和我打一场,想看我被四少打得下不了床吗?到时拖累了行程可别怪我。”
众镖师哄堂大笑,引得这个圈圈外的镖师侧目。
汴京近了。
第六章
汴京古都,历史悠久,遥与洛阳相对,又称东京。
城外有深广的壕沟,叫做“护龙河”,岸上种满了青绿的杨柳,与红色的城门对映起来煞是好看。内城与外城的四边都开有水门,可以衔接俗称汴河的大运河,这是汴京的命脉。城外三公里有座虹桥,沿途两岸码头与仓库林立,搬运工人忙碌地自大型的货船搬卸各种粮米、货物,其中单是来自南方的米每年就达六百万石。
市街上不但热闹拥挤,而且显得生气勃勃。有人骑着驴、载着货,还有发着一股腥膻味道的骆驼自远方载来香料或是番笛等外国货。少数乘着车或坐着轿子的大官及仕女们经过,身上传来阵阵香气。
这是年昕敖第二次到汴京,记忆中的街道并无改变,只是更加繁华忙碌。
烈火镖局的大旗在镖队前飞扬,见来往行人的表情可知烈火镖局在汴京的威势。
第一次到这天下第一大城的过青青看得目不转睛、惊叹连连。
“好热闹啊!”坐在年昕敖身前的过青青不安分地左顾右盼,在马上扭来扭去,全靠年昕敖一手支撑才没跌下马去。“阿敖,你看,好多!”
“小跳蚤,全城的人都知道你是第一次进城啦!”年昕敖再次把她的身于扶正,不忘取笑道。
过青青没与他计较,只是不停地看着路边的新鲜东西。
“你以前来过吗?”她看他一点都不兴奋。
年昕敖点头,“很久以前来过一次。”
“喔!”
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年昕敖打心底泛出笑意;这一路行来,过青青把寻找亲人的事给丢到九天云外,专心游赏着与西域的豪壮沧凉截然不同的宋境山水。
她发起了豪情壮志,若找不到亲人就要游遍天下美景!
见识过井外世界的小青蛙,怎肯再回去当个井底之蛙?
“阿敖,好奇怪。”过青青扯了扯他,“街上的男人只穿两种颜色,款式好单调,哪像我们那边鲜艳漂亮。”又不是家里死了人。
“那是因为宋国有色禁。”年昕敖笑道,“平常老百姓只能着黑白两种颜色。”
不只服色,连穿着款式都有不成文规定,各行各业一望可知,像是那边一个帽有垂带的老先生,若不是卖药的便是算命的;至于帽后有披背的大概是当掌事的……这样也没啥不好,认人挺方便的。
再说,每天烦恼穿什么样衣裳也挺麻烦的,黑白就简单干脆多了。
“真奇怪……”过青青皱了皱鼻子,抬头一笑.“还好你很适合穿白衫呢!我喜欢看你穿白衣。”
看来很儒雅、很有气质——她真是选对了食物。
一道菜要色。香、味俱全才称得上是好菜,他就完全符合这个条件。她在寨子里十年,再没见过比他更好的人了。
“多谢姑娘夸赞。”年昕敖挑起眉,若她说这话时嘴边没流口水,他就真的相信了。
“嘻,别客气。反正好话不用钱。”
“到了。”烈随泽策马到年昕敖与过青青座骑侧说道。
过青青抬起头,一队人马已到一座门前插着烈火大旗的大宅前,众位镖师动作整齐划一地下马——
“泽儿,你回来了!”
“幺弟,辛苦了!”
门前看来已经有人等候许久了,烈随泽下马迎了过去。
“爹。娘!”
过青青好奇地打量着那些人,其中有几个和烈随泽有些相像……
“下马了,青青。”年昕敖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马,正伸出手准备接她下马。
过青青把手伸过去,毫不犹疑地投入他展开的双臂里。
“阿敖,那是泽哥哥的家人吗?”过青青理着裙摆问着显而易见的答案。
烈家的奴仆将马儿们牵了开去,而镖师们也与出来迎接的家眷欢喜相逢,整个场面里大概就数他们两个最是突兀与尴尬。
“啊,爹。娘,他们就是我提到过的过青青与年昕敖。”烈随泽忽然将焦点转到他们身上。
烈家人于是乎理所当然地打量起两人,“他就是……”
“没错。”
年昕敖微笑地拱手为礼,“拜见总镖头、烈夫人。”
“不必客气,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不必拘束。”烈火威严地说道,边打量着年昕敖,暗忖他比想像中更加人模人样,真的是年兽吗?难怪泽儿欲留他一命。
“这位姑娘……”烈母看到小巧可怜的过青青,心里生起怜爱之意。
“我叫过青青,烈夫人叫我青青就好了。”过青青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