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众人心有同感的点点头。
勤怀书平时谦冲有礼,对一干异母兄弟姐妹也爱护有加,侍奉五个娘更是孝顺周到,即使与人谈生意谈得僵了,也从不现出一分怒色以致失态,温和无害的样子谁会想得到他就是江南首富勤府的当家?
每当他与兄弟一同出外谈生意,不知情的人每每错认,也亏得他不恼,只是好脾气地纠正过来就算了。
谈生意,有时难免会上青楼狎玩,江南公认的君子勤怀书也无法避免地给“带坏”,却从没听说他曾迷恋过哪个红妓。人们不会猜疑他“寡人有疾”,只会赞他洁身自爱。
总之,勤怀书在内在外都博得众人一致的赞扬。
但,财多子多是非多,勤怀书虽友爱弟妹、孝顺长上,勤府里还是勾心斗角不断,只为把他拉下,换自己当家。
这事难就难在勤怀书素行良好,律己甚严,让人找不到光明正大的把柄拉他下来罢了。
如今勤怀书却自曝其短,教众人怎能不视为第一等的大事赶紧设法设计他?
“从我听到的,弟妹并非个易与角色。”勤怀仙深思熟虑地缓缓道。
“我们要拉拢嫂子吗?”勤怀玉秀眉微蹙,“人家可不想与那种身份的人攀谈呢!何况要纾尊降贵地巴结?”
久没开口的三娘一眼瞪过去,“这轮得到你选吗?还是你这丫头想同你七妹一样下场?你给娘小心着,若你真捅了纰漏,所有被扣的零花全算在你头上!”
保养得良好的脸上因着怒气而出现微小的皱纹,却是不掩她年轻时想必艳冠群芳的姿色。
“娘——”勤怀玉偎了过去撒娇着,“女儿知道啦。”
“哼。”三娘抿了抿嘴,“就算你想巴结人家,也得看人家给不给你巴结。”
“哎哟,娘!嫂子嫁进来不就是为了财产吗?大娘还活着,又摆明态度不欢迎她入勤府,嫂子能不赶紧拉人与她同边站吗?否则等到何小姐嫁进门来,府里又没人站她那边,被休了都有可能呢!”
“你呀,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三娘疼惜地摸了摸小女儿的头发。
勤怀仙却有不同看法。“娘,妹妹说得也没错呀。大娘毕竟是怀书亲生母亲,他做什么事都得顾虑大娘三分,何况怀书一向孝顺,不会真为了个女人和大娘闹翻的,即使他对弟妹多迷恋也不可能,这时还是需要娘为弟妹缓颊啊!弟妹若是个聪明人,便不会放过这机会。”
勤怀礼静静听着姐妹与亲娘的对话,心底有另一番想法。
若他把骆婷给弄上手呢?现下想必各房都转着差不多的主意,若他能先一步得到骆婷的身体及心,把她从大哥身边抢过来,比那些什么诱之以利来得牢靠多了。
女人嘛!一旦爱上了还不死心塌地?
大哥那等文弱书生,床第之间必不如何,只要他能给骆婷更大的满足与享受,还怕她不乖乖听他摆布?
呵呵,这事动作得快,否则给其他兄弟捷足先登就不好了。
兄弟嘛!他们想什么他还不清楚?他唯一不清楚的只有大哥那死板的脑筋。
“娘,我看这就双管齐下好了。”他开口。
房里三个女人的目光移向他。老实说,勤怀玉是不看好她这个兄长的,别看她平日只会买衣服首饰,还算是有点头脑,这家要是交给兄长,不出三年必会败光!虽说到时候她也嫁出去了,但有个显赫娘家与否对女人来说可是至关紧要的大事!
所以啦,她说归说,真要去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反正巴结着嫂子也没啥损失,或许还能多一笔额外的首饰呢!
“请娘建议大娘邀请何小姐来府小住,顺便请三姑的小女儿一道来。”
“衣喧表姐不是喜欢大哥吗?”勤怀玉提出疑问。
要衣喧表姐与未来大嫂同处一个屋檐下,不翻了才怪。
“衣喧知道她若想人勤府大门还得何小姐点头,不会有过分举止。”勤怀仙代弟弟解说,让勤怀礼满意地点头。
“没错,此举是为了让嫂子感到压迫,更容易与我们接近。”
说穿了,就是制造一种岌岌可危的形势,让她不得不结党以保住自己的地位。
明白了兄长的意思,勤怀玉撇撇嘴;三哥就是只有这点小聪明厉害,还妄想掌权哩!三哥这脑袋想得到的,其他兄弟姐妹想必也想得到,可以想见未来一段时间,府里会一团乌烟瘴气。
勤怀玉没猜错,各房招数尽出,皆想勤怀书竟然会迷恋女人,不如就用美人计,纷纷接来相熟的美貌表亲好亲上加亲!
江南勤府,暗潮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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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府主人等着好戏上场,勤府仆佣也没闲着。
由于客人骤然增多,下人们忙于清扫各院客房,顺便嚼嚼舌根好下注。
勤怀书虽曾力图阻止何家小姐来访,无奈这事是四房共同利益所在,四个长辈一压下来,脾气温和不懂得坚持的勤怀书就这么败下阵来,还得在塞满帐目的脑袋里清块空地,好想想该怎么跟骆婷说。
暂时想不到办法的这几天,勤怀书只能尽量瞒着,瞒一天是一天。
“唉!”看着眼前如山高的帐本,勤怀书却是一本也看不下。
这些天像是弟弟们串通好的,本该他们管的铺子选出问题,非把帐簿交给他核对不行,城里的铺子也像存心作对似地,三天两头有人闹事要他去处理,弟弟们不是要事缠身不克前往,不然便是身体微恙无法前往,要他事必躬亲才成。
这几天他忙得是昏天暗地,还得烦恼与何小姐的亲事,几乎一沾枕便睡到不省人事,更加冷落了骆婷。
不自觉地,勤怀书又轻逸出一声叹息。
“少爷,您累了吧?”勤昌贴心地端着一碗参茶进了书斋,“先歇息一会喝杯茶吧!”
好在他不是女的,否则这么殷勤不惹出暧昧也难。
“谢谢你,勤昌。”掀开杯盖,参茶特有的药味扑鼻而来,勤怀书慢慢啜着,争取一点休息的时间。“对了,少夫人呢?你见到她了吗?”
闻言,勤昌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少夫人每天都四处闲晃,从不肯安分待在房里,小的不晓得少夫人在哪。”
勤怀书蹩了下眉,不知是为了勤昌的口气,还是为了骆婷的不安于室?
勤昌见少爷不像前几次那般疾言厉色,便大着胆子继续说道:“算算日子何小姐即将来到,少爷这段期间还是与少夫人分房得好,否则对何小姐太无礼了。”
勤怀书放下参茶一想也对,但——
他还没细想出一个结论来时,一阵风也似的人影刮了进来,大刺刺地连门都不敲,惹得他不悦地抬眼欲责,却在看到来人时闭上嘴,换上惊喜的神色。
“婷儿。”他有丝意外地笑着站起身,同时她已攀上他的臂,巧笑倩兮地抬起脸蛋对着他,未语先笑。
“书呆子。”她还是改不了口,比叫“相公”要来得顺口多了。“瞧你问了许多天,我好心点拉你出去,免得你死在书桌前,而我成了寡妇。”
她的口无遮拦再次成功惹怒忠仆勤昌,只见他忿忿地瞪着她,“你诅咒我家少爷!”
骆婷眼波一转,笑嘻嘻地开口,“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诅咒你家少爷了?莫非你心里老想着诅咒你家少爷,才会这么敏感?咦,这是什么味道?参茶?”
骆婷放开勤怀书的手臂,拿起茶来闻了闻,不理勤昌在一边指天誓地的喊冤。
“下等货。”说着,她随手一扬,整杯参茶便往窗外洒去,一滴不剩。
“你、你……那是给少爷补身子的啊!”勤昌颤抖着手指住她,活像她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妖女呀!真是妖女来讨债的!除此之外,他想不出有啥理由少爷会喜欢这样的姑娘。
骆婷可爱地皱了皱小鼻子,“不过就是一杯下等的草根茶,你叫什么叫?”
“草根茶?!”勤昌再次叫了起来,“穷酸就是不识货!那可是上好的高丽人参呀!你竟然说它是草根茶?”
穷酸?不识货?
骆婷闻言反倒笑了起来,笑得勤昌心里发毛,然后才想起当日她扬手便使得一个穷凶恶极的土匪头子死于非命……
“嘻嘻嘻,你好呀,勤昌,我长这么大以来还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呢!”她笑得往后躺在勤怀书怀里,正对上他无奈的目光。“不为你的忠仆说情?”
“他……”勤怀书瞄了一眼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的忠仆,再望望怀中笑靥如花实则暗藏警告的太座,半晌才说道:“你会这么说必有道理,何不说说?”
“少爷……”少爷竟然合他就她?呜!枉费他从小跟着少爷呀!
“你就这么相信我?”骆婷好奇的小手爬上他的脸庞,让他不自在地俊脸微晕。
“我答应过,不论什么事都相信你,你既然说是草根茶就是草根茶。”那三个条件,勤怀书时时谨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