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灏,帮我挑。”枫儿拉他更靠近摊子一点。
瞪着满摊子琳琅满目的饰品,李灏有眼花撩乱之感。
从头上插的、颈子戴的,一直到不太流行的耳坠都有,李灏皱着眉头看来看去,闭着眼随意一指,指到了一个银指环,上头镶了颗红玉。
“就这个吧!”李灏拿了起来。
虽然他本想敷衍过去就算,但见到枫儿开心不已的甜甜笑脸,他又有些后悔。
“我再挑一个好了。”说着他想拿回那个银指环。
“不用了。”她将银指环往手指一戴,“这是你亲手送我的,我就要这个。”
在她心里,指环是一个很重要的像征。
“哎呀,这银指环真适合嫂子。”小贩说,“还要不要再挑几件?”
枫儿迟疑着望了望其它首饰,正在犹疑不觉的当头,身旁两个妇人说话的声音在毫无预警之下窜进了她耳朵——
“什么?灏王妃就是那个变态杀手?”
“嘘!”另一名妇人继续说:“这可是我那在王府当差的阿姨的舅舅的儿子的媳妇的外甥说的,假不了。”
“灏王爷竟然不管?”
“听说那个灏王妃还是个南人的刺客,不知道用了什么南人的妖法迷得灏王爷团团转,连皇上赐的美人也不要,真是厉害啊!听说杀人就是为了做法要取人血呢!”
“哎哟!好可怕啊!官府在做什么啊?”
“人家可有灏王爷包庇呢!官府哪敢动那妖女?”
“那我们老百姓不就活该倒霉?”
“是呀是呀!只怨咱们没有个当王爷的靠山哪!”
枫儿听到,李灏当然也听到了,他铁青着脸便要破口大骂,却让枫儿拦了下来,她轻轻摇了头,让李灏结账便拉着他走离那两个妇人,免得他一怒之下上去揍人。
“枫儿,你不气?”
枫儿无奈一笑,“清者自清,何况,”她瞅着他,“你呢?你又如何想呢?”
李灏一怔。
他答不出来。
是否俩人缘分到此为止?看着手上的匕首,枫儿犹疑再三还是将它掖进怀里。她只想与灏多相处一些日子,但下午的事让她知道,若迟疑下去只会连累了灏。将领用兵贵在得心,若士兵不服,以后灏如何指挥他们?
她不想为不复记忆的过去负责,却也无法留下;谁都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忽然恢复记忆,会在什么时候捅灏一刀。
她只能选择离开。
第八章
枫儿消失了!
这个消息,有人高兴、有人难过、有人不解,也有人心里百味杂陈,不知该喜该愁;有人心里暗叹她太过软弱,竟然错失良机。
不管如何,枫儿的消失确实让王府的下人松了口气,不必再担心谁会是下一个遭到毒手的人。
李灏在听到小彩来报的一刹那,平静得叫人心惊。
“王爷,或许王妃只是去散散步……”杨学琛小心地说,“派人去找应该可以找回王妃。”小彩在一旁拚命点头,附和他的说法。
“王妃之前也曾这样一声不吭地消失了踪影,后来自己回来了。王妃只是贪玩,王爷可以派人去市集寻找。”
李灏静静地盯着桌案的玉麒麟纸镇,面无表情让人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异样的气氛让书房里一片寂静,连呼吸都特别小心。
忽然有人奋力拍开房门,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见到李灏像个死人似地坐在那儿毫无动作,不禁气愤地大吼:“枫儿姐姐失踪了,你不会派人去找啊?万一枫儿姐姐给那个采花大盗遇到,就都是你的错!”
“若涵,对王爷不得无礼!”杨学琛紧张地斥责。
李灏现在的情况受不得刺激呀!
“闭嘴!本姑娘才不像你这么脓包,说句公道话都不敢!”花若涵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朝李灏骂道:“你该不会相信外面那些狗屁倒灶的谣言吧?如果相信你就是天下最蠢的人了!你听到没有?李灏!”
什么淑女规范嘛!现在不需要那种东西!
李灏缓缓地将目光移向她,那幽深晦黯的眼神令她不禁一颤,感觉颈后寒毛竖立。
“你……你看什么看?本姑娘可不怕你喔!”
“你……”李灏开了口,“你不相信那些谣言吗?”
“当然不信!”花若涵嘟起嘴,“虽然和枫儿姐姐相交不深,但看那样子也知道不可能嘛!她虽然脸皮厚了些、做事迟钝了些,又常一脸傻相让人看不起,不过她是不可能做出那种事的!”
李灏扯动嘴角,“若天下人都如你一般,枫儿就……不,还是会走吧?只是时间早晚。”
他到现在还是不知道,枫儿是真的曾失忆过而今恢复了记忆,或是打开始便是伪装失忆,但如今这些已不重要,她走了,就如同她未出现时一般的消失了。
“李灏,你是什么意思?”花若涵不懂。
她有很多事都不懂,不懂自己干么站在这里跟一个王爷大小声,只为了一个相交不深而且坑了她许多铜钱的女人,也不懂李灏说的话中含义;她懂的只有一件事,李枫儿非常非常喜欢眼前的王爷。
所以李枫儿怎么可能自己求去?
对花若涵的诘问,李灏沉默以对。
他能说什么,又该说什么?
“你真的不找枫儿姐姐吗?”花若涵又问。
李灏的沉默给了她答案,在她眼中,李灏的沉默不是犹疑,而是默认。
“你真过分!”李灏果然是混帐!“枉费枫儿姐姐那么爱你,你竟然……”
“那你告诉本王该如何做?”李灏忽然发狂似地怒视着她,“找回她,然后呢?你以为我不想找回枫儿吗?但一想到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作下离开的选择,我又该怎么做?无视她的感受,硬逼她留下吗?”
李灏愤怒地将书桌一击成两截,桌案上的东西滚落一地。
他也想找回枫儿,但找回她事情就解决了吗?
不,事情还是悬在那儿,而枫儿受刭的伤害只会更深。
如今情景彷佛又回到了年少时节的那一天,他愤怒地砸毁所有看得到的东西,觉得全天下都跟他作对的那一天!
而今他已经不是当时的暴躁少年,但充盈心口的这份郁闷与孤独感却与当时殊无二致,怒吼着需要发泄。
难道这一生他注定除了显赫的身分与战功之外,便一无所有?
“滚出去。”李灏压抑着声音命令。
他们再不离开他的视线,他不敢保证自己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来。
花若涵吓了一跳,而小彩及其它奴仆早已飞奔而出,杨学琛拉着呆立着的她走出书房,不忘把门关上。他们前脚一出,后面立即传出砸东西的声响。
站在书房面前,花若涵瞪着眼:“他在做什么?”
杨学琛搓着下巴:“这只代表一件事,李灏比我们所想像的陷得深。”
早年还能见到李灏这般克制不住自己脾气的时候,但随着年岁增长,作战经验增加,李灏便渐渐地变得稳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近两年更是罕见他发脾气,除了上校场磨练新兵时不算。
他可以想见先皇为何不选李灏为太子;一个名将是可以慢慢磨练出来的,但国君却不行,一次失败的政策会造成多大的损失是不能实验的,何况当年的李灏像是只刺猬,若谁侵犯到他便非把对方刺得满头包不可,用否定别人来肯定自己。
那真是很糟。
谁会想把天下百姓交到这种人手上?
听到杨学琛的话,花若涵瞪了他一眼,而后叹了一口气。
“我真不懂,枫儿姐姐与李灏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夫妻间的事你这外人少管。”
“我不是外人,我可能成为李灏的人呢!”花若涵想起她这遗忘已久的身分,本来以为还有李枫儿可以靠,现在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你?”杨学琛失笑,“我以为你不想嫁给王爷。”
“是不想啊。”花若涵烦躁地撇撇嘴,“但情势所逼,没办法。”
“如果是这样,我坦白告诉你,李灏永远不会造反。”杨学琛明白地对上她吃惊的眼,“所以你也不必赔上自己终身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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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三更,王府后园
“让她逃了。”皮罗阁对眼前的人说。
“无妨,还是可以对李灏持续施加压力。”
“怎么做?”皮罗阁深深觉得汉人的心眼实在太多了。
他笑了,“到王府外作案虽复杂些,但难不倒我。”
李枫儿在王府内时,他在王府内犯案;李枫儿离开了王府,他当然是到王府外犯案,李枫儿注定成为李灏的败笔。
皮罗阁明白他的意思!但他的目的不是斗垮李灏,而是杀了李灏!
“你何时才能下手杀掉李灏?”
他睨了皮罗阁一眼,“我喜欢这种感觉,一步步将猎物逼上绝路,看他挣扎、痛苦。”
换言之,他还要好一阵子才下手。
皮罗阁闻言敢怒不敢言,只得埋怨,“女人真是……没想到李枫儿会临阵脱逃,坏了大事。”
“呵呵,说得是,否则我真想看看李灏被自己心爱的女人一剑刺死的表情,然后我再出面告诉李枫儿这一切都是骗局,不知李枫儿会是如何的悔恨。”他一脸陶醉的表情,让皮罗阁看得心里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