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拿兔肉给我吃?’封逐云把碗给摔了。
朱佑樘见状大为光火,脸上的喜悦顿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惊。‘你怎能这样糟蹋食物?’
‘它们才不是食物,它们是可怜的动物,竟然被你捉来煮……呜……我吃了小兔子……’封逐云不理会他的怒气,迳自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只是兔子,有什么大不了的?’见自己的心意被这么糟蹋掉,他有些难以置信,眸子也露出凶恶的眼神。
‘你怎么可以这样?到时候兔子妈妈找不到小兔子,会很伤心的,就像我娘一样,每次我不见了娘就哭……呜……小兔子好可怜!’封逐云嚷着,根本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更没有想到他是为了自己才去杀兔子的。
面对她哭泣的小脸,朱佑樘竟狠不下心,以往这种情形,对他嚷着的人通常都会掉脑袋的,可她……竟让自己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那教我怎么着!杀都杀了、者也煮了,顶多下回我不杀它们了。’认命了,谁教只有她会哭,他不会呢!
可要叫他说出道歉的话,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可是太子,太子是不用向任何人道歉的,他只能做到这里,她再不依,他也没辙了。
‘你保证不杀它们了?’封逐云的哭声说停就停,颊上挂着的残泪来不及抹去,也被他擦掉了。
‘不杀了,就算会拿最后一名也不杀了。’
‘真的?’
‘真的。’他摇摇头,若说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会拿一个十岁的女娃儿没辙,那也只有他了。
‘哇,太好了,佑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了。’封逐云欢呼起来,搂紧他的脖子又叫又跳的,小兔子的事早就搁到一边去了。
‘好了好了,你这猴精儿,病一好又开始活蹦乱跳了。’
‘说我是猴精儿,你才是,’封逐云不依,‘佑哥哥,趁奶娘不在,我们出去玩吧!’封逐云一脸期待。
‘不行,逐云,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的。’说着,他的脸沉了下来。在一起的时光是这么的短暂,所以他不轻易和她吵架呕气,因为他知道自己与她相处的时间不多。
‘什么?’感受到他的异常,封逐云停止吵闹。
‘狩猎季就要结束,我也该和我爹回去了。’
‘你要走了?’
‘不只是我,所有的人都要回去了。’
‘那我不是看不到你了吗?’
‘嗯。’皇宫内苑不是说进就能进的,再加上她爹的职位,没有皇上下诏是进不了宫的,而且就算她爹进得了宫,她也无法进宫,所以,应该说是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面了吧!
‘啊?我不要,我不要!’她吵闹了起来,不要再也看不到他。
‘逐云乖,这也是不得已的,除非……’他顿了下。
‘除非怎样?’
‘三个月后,我找机会上你家去看你,你说怎样?’只要他在这三个月中表现很好,父王应该会同意让他出宫的,到时候他就可以和她见面了。
三个月?那是什么时候啊?’封逐云不懂。
‘冬天,等到下雪的那一天,你就可以看到我了。’
‘真的?’那她现在就开始天天期待下雪。
‘真的,你要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不许你黄牛喔!’
‘嗯。’
‘对了,佑哥哥,这个送给你。’封逐云把挂在颈上的平安符拿下,‘这是娘到“平镇寺”去求来的平安符,送给你。’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留着。’
他不收,他是未来的天子,是苍生百姓重要的龙子,保他平安的侍卫无数,他觉得逐云比他更需要这东西。
‘不,这是送给你的礼物,这样你会觉得欠我一样东西,就会对我念念不忘。’她傻气的说。
听到她这么说,他不知道该骂她傻瓜还是疼宠她。
‘收下吧!’封逐云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好吧!谢谢你。’
‘对了,如果下雪那天你来了,我们家守门的不放你进来,你就到我家后门,我会去替你开门。’
‘傻瓜!’终于,他忍不住笑骂出口。他是什么身份,小小的兵部侍郎府拦得住他吗?
她真是傻得可爱啊!
***
太和殿官员分职等站成两排,其中还有头戴小圆帽、身着排色公服的异族人士,众人恭迎着大明王朝的天子上朝。
辰时到,天子皇辇来到殿门前,太监们传唤,殿内文武百官以及无数宫女全数跪下,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见天子下了辇车一路走向龙椅,大喝一声:‘众卿平身。’
众人闻言,这才敢起身,但两眼不敢直视,垂视着红绒绒的地毯,不敢窥视天子圣颜。
‘众卿可有事上奏?’
此言一出,一名身穿紫色公服,官拜正五品的官员立即走向前,‘启禀皇上,大蒙古派来使者,正在殿下候着。’
‘哦?’宪宗先是挑起眉,随即令道:‘宣。’
‘宣蒙古使者觐见——’
身穿异族服饰的蒙古使者立刻走入大殿,见了天子也不下跪,他们只是被派来送贡品的人,因此对于中原的皇帝并不友善,只用最简单的汉语来表达他们的意思。
‘我等乃王上派来送上贡品的,请宪宗过目。’
宪宗深知蒙古人一向狂妄自大,再加上日益扩展的国土使他们不但目中无人,且善于挑衅,是以脸上并无不悦。
‘你们王上还好吧?’宪宗问道。
‘托宪宗的福,我们王上尚好。’
‘那就好,想当年边界签约一别,至今也有十来年了,岁月真是不饶人啊!’宪宗点头,表现的诚意十足。
‘宪宗客气了。’蒙古人鞠了个躬,命人将贡品抬进来,‘这是今年纳贡物品,请宪宗点收。’
‘哦?’宪宗一脸兴趣缺缺。
自他即位以来,每年进献的黄金玛瑙、古物字画、夜明珠、绫罗等等无数,还有什么他不曾看过的?
‘免了,都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宪宗瞧也不瞧一眼,就命底下的人将东西收进钟粹宫。
‘慢着,宪宗,王上交代,有一面宝镜一定要宪宗亲自点收。’
‘宝镜?’
蒙古使者由其中一只箱子中拿出一个紫檀做成的木盒,打开后,顿时满室金碧辉煌、锐气四射,令在场的人忍不住发出赞叹声。
‘这是……’
‘这是我蒙古王朝先王留下的宝物,名唤“落花镜”,镜身由黄金打造,背面刻制夹竹桃花;夹竹桃花在蒙古可作为防风篱之花,可随风飘散,喻大明王朝前通大道,国运永世不坠。’
蒙古使者照着国师给他的奏文,照本宣科的转述。
‘国运不坠?好,好一个国运不坠的落花镜。’宪宗大喜,由太监王中接过,瞧了好半晌。‘这落花镜果然镜如其名,代朕向蒙古新王道谢。’
‘是。’
众人见宪宗笑得合不拢嘴,顺势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得此宝镜,大明必定国运昌隆!’
‘好,好。’宪宗满意地点头,将落花镜视为宝镜,喜爱不已。
***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来向您请安。’
‘让他进来吧!’宪宗放下手中的奏折,抬头便见到太子由太监领进来。
‘父皇。’
‘你们都退下吧厂宪宗说道,并自龙椅上走下来。
‘是。’
‘皇儿,习完书了?’
‘回父皇,是的。’朱佑樘恭敬地应了声。
‘跟朕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不必这么客套。’宪宗令道。
‘是的,父皇。’虽然宪宗这样说,可朱佑樘仍是不能违礼教,父子之间的感情还是生分了点。
‘陪父皇走走。’
‘是的,父皇。’
两人步出御书房,来到御花园一隅,一群带刀侍卫跟在他们身后。
‘皇儿,以后这大明朝就要交在你手上了,你可要争气点!做个好皇帝啊!’
‘父皇,儿臣明白。’自懂事以来,他所受的礼教、武术都是为了登上皇位而做的准备,他不敢叫苦,只能说这是他的使命。
‘还有,你年纪也不小了,朕该召告天下为你挑选秀女入宫了。’
‘父皇?’怎么也没想到父皇会突然这么说,朱佑樘原本平静的脸色顿时满是惊讶。
‘你是太子,早早立妃也是应当的,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是。’朱佑樘摇头,‘只是儿臣以为,这件事可以过几年再说。’
‘别的皇儿朕不管,可是你,朕不能不管,因为你是太子,愈早定下来对你愈好。朕也不想逼你,还是你心里有更好的人选?’宪宗问进他内心深处。
朱佑樘的脸倏地泛红,想起在皇城外的可人儿。
可她只是兵部侍郎的女儿……‘父皇,儿臣心中没有人选。’
‘那就让朕来替你选吧!’他一旦决定了的事很难改变,除非有更好的理由能够说服他。
‘父皇,可否过几年再说,儿臣现在了心只为社稷、为百姓。’
‘朕也不是急,只是提醒你该有的责任。’
‘儿臣明白。’听到父皇没再为他的婚事烦心,他松了一口气。‘父皇,有一事儿臣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