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什么,我又不会砸你。’看她那副样子,也没多大胆子嘛!逗弄她的兴趣顿时又减了大半。
‘你刚才就砸了。’封逐云提醒他。
‘你敢跟我顶嘴!’
‘这算顶嘴吗?我说的是实话,你是坏人!’冲着他一叫,封逐云拔腿就跑。
没胆子的家伙!
他睨了她逃走的方向一眼,哼了声,随即闭上眼。
唉,无聊的秋猎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
黄昏时分,天空下起了小雨。
封逐云半跪在窗边,奶娘正在一旁守着她。
突然,封逐云跳了起来。
‘奶娘,下雨了!’
‘下雨就下雨,小小姐这么大惊小怪作啥?’
‘他会淋湿的。’
‘他?哪个他?’奶娘不懂她在说谁。
‘就是那个他啊!’封逐云跳下椅子,奔出房门。
奶娘急忙追到门边,‘小小姐,你要去哪里?’
‘送纸伞给他。’
他?到底是哪个他?奶娘还是搞不懂。
倏地,她的身子震了一下,蓦然想起这里可不是封府,哪容得了小小姐这样乱闯,要是不小心触犯圣颜,可是要杀头的啊!
慌乱地先把手边的事搁下,她立即追了上去。
***
‘大哥哥,你在哪里?’封逐云拿着一把好不容易找来的纸伞就着急的往外头跑,忘了先把纸伞撑开挡雨。
‘大哥哥,你在哪里?’她漫无目的的叫着,头发被雨打湿,紧贴在她的肌肤上,眼睛因为不断落下的雨而有些睁不开,她边跑边叫着,随着天色渐渐变暗,她已经跑离行馆有一大段路程了。
‘大哥哥……’
封逐云凭着记忆走入山谷,在山谷的林间打转,转了半天,仍没有瞧见半个人影,只有她的呼叫声在林间回荡。
‘大哥哥大概是回去了。’她喃喃自语着,想着下午就已经变天,也许他早就回去了。
那她也回去吧!
还来不及细想自己冒着雨来谷里找他的动机是什么,她已一脚踩空,滑下几尺深的泥地中,弄得一身泥泞,狼狈不堪。
‘哎呀!’白暂的脸上除了雨滴和汗水外,现在又添了不少黄土,跌下坑时膝上的擦伤,让她疼得龇牙咧嘴。‘呜……好痛喔。’
‘活该!’
熟悉的戏谑声自她附近传来,封逐云止住哭声,抬头一看,那名男孩正站在高处,手里还拿着一把精致的纸伞,全身干净整洁的看着她。
‘把我拉上去。’封逐云叫道。
男孩摇摇头拒绝。
‘你会弄脏我的衣裳。’
‘你怎么这么坏,我是为了找你才掉下来的耶!’
‘自己贪玩还说是为了我?哼!’他嗤之以鼻。当他没看到吗?明明就是她自个儿贪玩,才会跌进他们为了捕杀猎物而做的陷阱里去的。
‘我才不是贪玩,你瞧,我拿了纸伞来给你,就是怕你淋湿。’
‘你会这么好心?’
他的眼里有着明显的不信任,还有如冰一样的冷意向她射去,完全没有小孩该有的天真和稚气。
‘你果然是坏人,等我上去后,我要叫我爹把你捉起来!’封逐云十分不服气,直觉自己的爹是兵部侍郎,是很大的官,可以随便捉人,她便以此来恫吓他。
谁知道他根本不怕,还哈哈大笑了起来。
‘捉我?谁这么大胆子敢捉我?’
‘你……总之你先把我拉上去,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说来说去,不就是要我先拉你上来,你还真不是普通的狡猾。’他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
父皇说的没错,当一个人有求于你的时候,任何低贱的工作他都会愿意去做,就像她一样。
‘我才不是狡猾,我真的是为了给你送伞,就是因为一直找不到你,才会掉下来的嘛!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咳、咳……’一连串咳嗽声之后又是几个喷嚏,她好像着凉了。
见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还是心软了。
‘好吧!把你的手给我。’
‘咦?’封逐云一时间傻了。
‘还不快点,在等我反悔吗?’
‘不是、不是!’封逐云连忙摇头,拉住他的手。
他轻易地使将她拉上来,同时注意到她的体温烫得吓人。
‘你发烧了。’
‘哦!’封逐云点头,声音里有着浓浓的鼻音。
方才的跑跳加上跌落陷阱,让她体力耗尽,一场雨淋下来,她自然就染上风寒了。
‘哦什么,还不快上来!’他冷着声,见封逐云傻傻地看着他的眼神,他立刻把自己武装起来,瞪着她,‘看什么看!’
‘大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凶?其实你的心肠不坏啊!’
‘刚才你还说我是坏人。’他提醒她。
‘逐云说错了,大哥哥不是坏人,是救逐云的人。’
‘你叫逐云?’他这才惊觉,自己竟跟这个不认识的小鬼讲了半天的话。
‘嗯,是追着云跑的逐云喔!’
‘追着云跑?你还真敢说。’他笑了。
‘大哥哥,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认识我?’
放眼整个朝廷,有谁不认识他?
‘我当然不认识你啊,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她理所当然的说。
‘佑樘,我叫佑樘。’
她不知道他是谁,所以才敢这么大胆的跟他说话吧!既然如此,他还是暂时隐瞒身份吧!
‘喔!’封逐云点头,娇小的身子有些倾斜,好像要睡着了。
‘喂,你还不快上来,我带你回去。’他蹲下身子,让她爬上自己的背。
‘好。’封逐云乖乖地爬了上去,发现他的背好暖、好平坦,比爹爹的舒服多了。封逐云在心里想着、想着,思绪渐渐模糊起来……他背起她,往行馆的方向走去,丝毫未察觉自己对她,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同。
第二章
朱佑樘稳稳地架起弓箭,弓弦被他拉得满满的,尾端夹着羽毛的箭正准确的瞄准。
在那一瞬间,他眯起眼,然后手一放,箭直直地射出,射中在远处跳跃的牝鹿。
‘驾!’
他驱策身下的骏马往牝鹿的地方而去,不一会儿,果然在草丛中找到中箭的牝鹿。
牝鹿用惊惧的眼神看着他,他却冷酷的跳下马来,用身边的绳索将动弹不得的牝鹿捆绑起来,缚在马侧,又继续去寻找下个猎物。
突地,草丛那端又传来窸窣声,敏锐的耳力一判断出方向,他马上就搭起弓,往目标射去。
确定目标中箭后,他立即策马而去,在草丛的另一端找到一只小兔子,他大喜;本来不放在眼里的小兔子,此刻却让他有些高兴,因为他要替她补补身子。
猎到兔子竟比猎到一头鹿还要教他高兴,若是数天前有人敢这么告诉他,那人绝对是不要命了。
可现在不一样,他的心被一个女娃儿占得满满的,若说有什么他能为她做的,无疑是这只替她补身的兔子了。
那天送她回到行馆时,就听到一个老妇在长廊外大叫大嚷着小小姐,他心想,那个小小姐指的应该是他怀中这个小人儿,于是他将她送还给她的奶娘,这才知道她是兵部侍郎封其宣的女儿。
封逐云……是追着云跑的逐云喔!
她好听清脆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他的唇畔因此而勾出不常出现的笑。
摇摇头,回过神,他该回去了。
回去给她送补膳。
她这一次淋雨可病得不清哪!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天她真是出去找他的,所以在他见到她时,她才会一身湿。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问题,因为她生病而被搁了下来。
这几天,他虽然没有在她房里守着,却时常去看她,当然,在他的要求下,封府的人不敢向封逐云透露,他——就是当今太子。
会这么隐瞒,原因无它,他只是想知道,当她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时,会怎么待自己。
以往,因他的身份尊贵,每个人都对他必恭必敬的,说出来的话无不极尽讨好之能事,就连太傅也碍于他的身份,给予他的评语都是恶心、八股,他早就厌烦了。
在初见她的时候,她不但敢直视他的眼,还敢出言顶撞他,似乎不把他当成特殊份子看待,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逗她说出心里的话。
他想听的,也只有真心话而已,但身为太子,这些是听不到、也听不全的,这样如何能修正他的过错,让他更进步呢?
基于种种原因,他选择了隐瞒,或许这样他才能交到一个真正知心的朋友。
捉起受了箭伤的小兔子,他跃上马,奔回行馆。
***
‘瞧瞧我给你带来什么。’甫回到行馆的朱佑樘心情极好,边走边唤着屋内的人。
‘佑哥哥,你来了!’封逐云拍拍床榻,要他坐在那儿。
‘这是好吃的肉汤,你尝尝看。’朱佑樘把手中的碗端给她,一脸喜悦。
‘什么肉?’
‘你先吃了我再告诉你。’他若事先说了,她铁定不会吃的。
封逐云依言先喝了两大口汤,急着问:‘我喝了,快告诉我。’
‘是兔肉。’朱佑模老实告诉她,没想到封逐云一听,连汤带肉的全吐了出来,让正对着她的他被弄脏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