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皇上……’
两人都被大鼎推倒在地,滚了数圈后停下来,然他已陷入昏迷。
‘皇上——’封逐云叫了声,人也昏厥过去。
大鼎滚落阶梯下方终于止住不动,民众四处泼水救火,侍卫闻讯前来,只见整片空地挤满了人潮,不见任何大臣的身影。
半晌,整个天坛成了一座废墟。
***
皇上受重伤、天坛被火吞噬的消息很快地传回京城。
整个祭天诡异的过程被当成是天怒人怨的象征,各地起义反抗者日益增多,朝廷大臣群龙无首、人人自危。
漫长的黑夜过去——‘皇上怎么样了?’门一推开,封逐云便见到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朱佑樘。
‘请师父暂离皇上远些。’魏统领面无表情的说。
他拒人千里的模样让封逐云感到心痛,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发生这种事亦非她所愿啊!
‘我只想知道皇上的状况。’
‘如果师父能离皇上远些,皇上痊愈的时间会快些。’魏统领依旧是冷漠的回应。
‘可是……’
他的模样好憔悴,她好想知道他怎么了。
他能不能再起身对她说话?
紊乱的心只有他能平抚,然,却也是自己害了他。
无声的泪水滑落,她恳求魏统领能让她过去见皇上,魏统领却一脸无情。
‘静心师父请回,我等已确定明日即将起程回京,静心师父可以回护国寺了。’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不希望她跟着皇上,她会害了皇上的。
早在皇上为她跳下悬崖的时候,他就该猜测出来,若那时候阻止,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明天要回京城?’这么快,那他们没有机会再见了,是吗?
‘这是大家的决定,我们会派人送师父回护国寺的。’
‘不,我不走!’
封逐云一脸坚定。她要留下来,留在皇上身边,他们一起立过誓约,那是一辈子的不离不弃,不管迎向她的会是什么。
‘我要留在皇上身边。’她再说了一次,魏统领却不以为然。
‘你以为他们会任由你留在皇上身边吗?别忘了,害皇上变成这个样子的人是你。’他说的是事实。
‘不论你怎么说,我都跟定皇上了。’
‘你会害死皇上的。’
封逐云无言。魏统领说的是事实呐!
她是个不祥的女人,害了自己一家人还不够,现在还要害皇上……这样的想法很快地又在她的脑海里浮现,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害死皇上的。’
魏统领的话就像一把利刃,深深地刺进她的心,让她无从抵抗,只能默默地流泪。
‘不……不要胡思乱想……’
朱佑樘的声音介入两人之间,两人皆看向床榻。
‘皇上,您醒了!’
封逐云欲奔至床榻,却被魏统领阻止。
‘你不能过去。’
‘让她过来。’
皇命不可违,魏统领退了开来。
‘皇上!’
‘你下去吧!’他命令道。
‘可是皇上您……’
‘告诉他们,朕没事了。’
魏统领只好退下去,临行前瞪了封逐云一眼,然封逐云并没有察觉,她心里现在只容得下朱佑樘一个人。
‘我没事,别又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那只是巧合罢了!’他深知她内心的想法。
‘都是我,、都是我不好……’
‘说什么傻话,这只是个意外。’他双手抱住她,让封逐云紧紧靠在自己的胸前。‘这不是你的错,他们不明白,等我好了以后,会向他们说明的。’
‘皇上……’
‘不是说好了私下要叫我佑樘吗?’他蹙着眉,面带不悦。他以为他们之间已没有隔阂了。
‘我……’
‘好了,别哭了,你知道你一哭我就没办法。’他替她拭去眼泪,‘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爱哭。’
‘皇……佑樘,你真的没事了吗?’
‘没事,不过背部有点疼,恐怕要躺着回去了。’他微微一笑,‘别说都是你不好这种傻话,我说过了,这与你无关,是我反应不够快,才会被大鼎撞到,是我活该。’
看他这么安慰自己,封逐云心中无限感动;可她已经决定了,等确定他没事、送他回宫后,她会立即离开。
事实就是事实,无论他如何无所谓,她心底还是清楚,她确确实实是个不祥的女人,留在他身边只会害了他。
思及此,离别的愁绪很快的就在心中蔓延开来,心头的大石再也没有移开的时候。
‘对了,那道声音是从何处来的?你听到了吗?’朱佑樘转移话题。
‘你也听到了!?’她惊讶不已。曾经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可佑樘也听到了。
‘嗯,是个女人的声音。’他点头。若他没听错的话,应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
‘你身上有带什么东西吗?’他问。
封逐云摇摇头,‘除了一条巾帕,还有那面落花镜就没有了。’
‘你一直带着它吗?’
‘嗯,这十年来,我一直随身携带。’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她真的由怀里拿出那面镜子。
‘圣玉澄明照世间,万历藻井出白莲;又遇水中镜中圆,正是凡间龙在天……我记得当年这背后没有诗。’他一直没问她诗是谁提的,以前没问是因为觉得送她了就随她处置,现在看来,这镜子确有古怪。
‘是师父……对了!她曾经告诉我,这镜子不是什么祥物,要我丢了,可是我舍不得,所以一直留到现在。’蓦然,封逐云想起师父所说的话。
‘你说会不会是这面镜子在说话?’他猜测道。
‘镜子?’她把落花镜紧紧地贴向自己胸前,‘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丢了它。’
‘因为是我送的?’
‘嗯。’封逐云点头。
‘看来你是真的很爱我。’他取笑道。
‘人家、人家才没有!’她羞红了脸否认。
‘好,没有没有,都是我一厢情愿。’朱佑樘给了她台阶下,却在心底笑了开来。
至于镜子的事就被他们搁在一旁了。
***
‘女儿,现在咱们的机会来了,你可得好好把握。’
紫禁城内,苻明汉和苻真郦辟室密谈。
‘爹,您在说什么啊?’
‘爹不是告诉过你,当年杨大人的冤案被重新翻查,若有动静要向爹报告吗?’
‘您是有告诉女儿,可那些人查了半天,也没见任何消息啊!’
‘女儿,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啊!你要知道,当年杨齐、张与、徐分、封其宣等人都是我兵部下的官员,若不是他们功高盖主,爹也不会演一出戏,让他们冤死了。’苻明汉紧张地道。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追查当年的漏网之鱼,现在终于有了眉目。
‘那又怎样?’这些事她都不知道,告诉她也没用。
‘爹已经查到当年封其宣一家人的下落,其中你说要查的那名女尼,就是封其宣的女儿封逐云。’
‘什么!?’苻真郦瞠大了眼,现下对这件事有了浓厚的兴趣。‘爹,您是说那个勾引皇上的狐狸精就是叛臣的女儿?’
‘所以说,杀了她对咱们是一举两得啊!要是让皇上扶她为妃,她必定会请皇上为她平反封家冤案,那爹的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对,杀了她,皇上才会是我的。’苻真郦点头,认同父亲的说法。‘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听说南京天坛发生怪异现象,皇上受了重伤,若是利用这点,说不定可以让无知的百姓群起抗争;待皇上处理好这件事,那个女尼已经死了……’苻明汉缓缓地道出他的计划。
***
本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在进入北京时马上就变得阴暗,看以即将下起大雨,四周的氛围也变得诡异。
朱佑樘不顾众人的反对,坚持带着封逐云进宫,这一路上两人同在马车内,形影不离。
这样幸福的感觉好像就是永远了。
封逐云几乎要以为日后都是这样了,然,事实却不住地在心中提醒着她,这样的幸福是不属于自己的,一旦回到皇宫,一切就会改变。
沉睡中的他是这样的平和宁静,一双剑眉不像平时那般给人威严的感觉,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唇,勾出了桀骛不驯。
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完全忘了这个令她又爱又无奈的男子,过着属于平静的日子呢?
她知道自己办不到。
忍不住地触摸上他的脸颊,愈是接近京城,这股不舍益加难掩。
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做,才能全身而退?
马车缓缓地驶入紫禁城,突然,马儿嘶叫了声,再也不肯向前走一步。
怎么回事?
封逐云一惊,掀开车侧的布帘一看,几乎要昏厥。
‘把妖言惑众的妖女交出来!’
‘对,把叛臣的女儿交出来!’
‘害我们的皇上受伤,把她交给我们替天行道!’
围着马车的人群愈来愈多,几乎让一行人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朱佑樘被吵醒,他睁开双眼,见到封逐云在流泪。
帘布还未来得及拉上,他看到了外头的情形;就在此时,一块石头准确无误地向他们的方向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