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婕妍却依旧呕了出来,溅了他一身。
他敛眉以指探向她的喉头以及筋骨,在确认未伤及筋骨后,紧蹙的浓眉才得以舒缓。
原以为她是因伤了经脉才无法咽下药汁,但现在可以确定她是因药汁太过苦涩而无法饮下,他娇宠地泛起一丝笑容,对身上的污秽不以为意。
他命门外的婢女取来糖汁混合后,再次喂人她口中,见她不再作呕才稍稍宽心。
舒婕妍服下药汁后,情绪安稳了许多,体温也逐渐回复正常。
雷奕霆见床上的人儿气息逐渐平稳,在确定她已进入熟睡状态后,他便于床榻前小憩片刻。
才闭上眼,就听见门外几名婢女莫名骚动起来。
他微愠地盯着门外,生怕外头的嘈杂声打扰了婕妍的睡眠。好不容易她才平稳下来,若让这群该死的婢女又给吵醒,他绝不轻饶。
起身来到门外,他怒瞪着廊上的婢女。
“发生了什么事?”他见婢女们个个神色有异。
“回少爷,舒夫人于昨晚过世了。”一名婢女怯怯地开口。
原本紫菱院内这对母女,向来是少人过问的,死了一个舒夫人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今日再眼浊的人都看得出来,奕霆少爷对婕妍小姐实在是太过关心,以至于这会儿舒夫人的过世倒成了不得了的大事。
雷奕霆震了一下,随即想到的是婕妍如何承受得了这项噩耗。
“这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少爷息怒,舒夫人原本身子骨就弱,十天有九天卧病在床,又因昨儿承受不住陡来的惊吓,以至于……以至于……以……”小婢愈说声音愈细,少爷身上散发出的怒火让她吓得全身发抖、泪水直流,再也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雷奕霆才缓缓地开口:“在婕妍未痊愈之前,千万不可让她知悉这件事,听清楚了吗?”
“小婢们都听清楚了。”
雷奕霆再次回到房内,打量着床上的人儿,想起她坎坷的命运以及可怜的身世,爱怜之Jb迅速蹿起,他低下头想在她苍白的唇瓣加点血色。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她幽幽转醒,尚在半梦半醒之间的她,瞧见一张放大的俊逸面容就在眼前,有些儿反应不过来。
“醒了?”他给她一个安心的轻吻,“感觉好些了吗?”醒来后,她的脸色显得红润许多。
舒婕妍有些儿摸不着头绪,一双秋水似的瞳眸紧盯着他,想从他身上找到问题的答案。一个移动,扯动右肩的疼痛。“啊!”
“痛吗?”他检视她的伤口,还好只是因使力扯动而疼痛,伤口并没有恶化。
“小心些,这些日子还是不要随意移动。”他谨慎地交代。
记起来了!右肩传来的痛楚使得记忆完全清晰了。她忍着身子的痛楚,往床内靠去。
“奕霆少爷,请您速速离开,婕妍这儿不便留您!”她神情紧张地瞧着门外,生怕这时又有人闯进来。
见她惊惶的举止,他的心有着撕裂般的痛楚。
“没事了,你不要害怕,一切都过去了,今后我再也不会让它发生。”他保证道。
她的泪水不争气地又滚落下来,“婕妍是祸根,配不上您。求您赶快走吧;既知不可为,又何苦强求?”
再次看到他,她的心好痛。她对他的感情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随时都可能在一瞬间陷落。可万万不能呀!既知前方荆棘密布,只要稍有智慧的人都该知道不可鲁莽行事。
“不准你再提祸根二字!”他欺身向前堵住她的唇,完成他刚才的意图。
这个吻是怜惜轻柔的,他生怕触碰其它伤口引来她的疼痛,只能小心谨慎地稍稍满足一丝丝的渴望。
“我代奶奶向你道歉。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他在她的发顶轻轻吐呐,温热的气息包裹着她,引发她心湖另一阵涟漪。
舒婕妍全身一阵轻颤,心儿怦怦直跳,虽然心底不断有个声音警告着她,但她依旧贪恋着他身上的气息,不想离开他的怀抱。
“是婕妍的错,怎能怪老夫人呢?是婕妍不知进退,惹得老夫人生气,婕妍活该受罚。”
“嘘!别说了,我不爱听。”
雷奕霆捧起她绝丽的容颜,望进她的双眸深处,想知道她心中最真实的声音,但非常失望的,他看见的依然是无怨无悔!
“这性子到底是谁造成的?婕妍,难道你从来都没想过要反抗吗?”
“反抗?”宛如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字句,她两眼倏地圆睁。
“夫子曾说女人要懂得三从四德,反抗无疑是犯了七出之条,婕妍已是祸根,倘若再加上顽劣的性子,那不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雷奕霆微愠道:“不都说了,祸根二字不许再提。”
“不提,它就不跟着我了吗?”她低声咕哝。
真性子,谁说她不想呢?
反抗,好诱人的词!
两人都没有发觉潜藏于内心的情感正让他们不畏世俗的看法紧紧相拥,这正是舒婕妍第一次对世俗所做出的“反抗”。
门外又是一阵骚动,舒婕妍紧张地推拒着雷奕霆庞大的身躯,雷奕霆则是一个拥抱,又将她纳入怀中。
“老夫人好、老爷好、夫人好、二娘好……”婢女请安声不绝于耳。
随着那一声声的请安声,舒婕妍脸色愈见惨白。
雷奕霆则泛起一丝难解的笑容,“全都来了。”
他对怀中瑟缩的人儿低声轻语:“别怕,有我在,没有人敢动你。”
首先人房的是雷老夫人,她看了眼床榻上的两人,整个眉头都拧住了,脸色更是异常难看。
“这像话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尚不知避嫌,见了长辈前来,亦不知行礼,这就是你们的态度?”
舒婕妍一听急欲起身,才一个动作就被雷奕霆点住穴。他轻轻扶她躺下来,细心地为她盖上被,
“好好休息,我马上回来。一个时辰后穴道会自动解开,切记,千万不可随意下床,触痛了伤口反而不好。”语毕,他在她额上轻轻一啄,
无视身后投来的骇人目光。
然后,他走至雷老夫人面前。
“奶奶,有话我们往崇德院谈,婕妍人不舒服,就让她休息吧!”他的话说得温和,目光却是不容置喙的冰寒,在场的人见了不觉骇然。
一个旋身,他往崇德院而去。
有些事情他不想在婕妍面前谈及,大伙人会突然出现在紫菱院,除了反对他们的事情之外,再来就是舒夫人过世的消息,而他不要婕妍知悉此事,她的身子尚未复元,无法承受这么大的噩耗,他实在难以想象当她知悉此事,将是如何的伤心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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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崇德院的大堂中,聚集着雷府几名极重要的人物,堂内气氛凝窒,诡谲的气流酝酿着冲天的怒火。
“不用说了,这是不可能的事。”
雷老夫人打破沉寂,对上一双蕴含着怒火的黑瞳。
“是不用说了!我只是告知,而不是征询您的意见。”说完,雷奕霆旋身往外走去,无视堂上几双睁大的眼眸以及紧绷的局势。
“霆儿,不得无礼!”雷老爷急急喊住他,且频频地在额上拭汗。
“娘,您何不再考虑考虑?”雷老爷劝着老夫人,“婕妍这女孩是挺不错的,若您同意,就收为霆儿的偏房吧!”
这总该行了吧?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让霆儿收一个小妾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雷奕霆闻言猛然回头,“我何时曾说要收婕妍为妾?爹,您该不是听错了吧?婕妍将是我的妻,惟一的妻!”他将头一扬,与堂上的老夫人对峙着。
本来雷老夫人已有些软化,昨日霆儿的表现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震撼,若是霆儿不再坚持,收为小妾她勉为其难尚能接受,可霆儿若执意娶她为妻,那可就另当别论。
“我若是不允,你又当如何?”
雷奕霆冷笑一声,“那么,我将带着我的妻就此离府,永不回头。”
好一帖猛药!
个个长辈全白了脸色,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等状况。
二娘急急上前,讨好地说:“霆儿,别把话说重了,奶奶也不是完全不允,再怎么说婕妍也是我的侄女,我哪有不护她的道理?况且男人三妻四妾原是平常的事儿,我想婕妍也应当不会计较才是。”
“需要我再将话说一遍吗?我不需要什么三妻四妾,我只要婕妍。”雷奕霆一字一句说得掷地有声。
二娘白了脸,深知老夫人一定会迁怒于她。
不出所料,雷老夫人冷冷的声音自后头响起:“好个二娘,瞧你为咱们雷府带来了什么?”
咚的一声,二娘急跪在地。
“娘,是媳妇儿不好,没能将事情想得周全。但事已至此,请您三思而后行,霆儿乃是咱们雷家惟一血脉,若为此事而落得全家失和,毕竟不是您所乐见的。换一个角度想想,我娘家虽不是名门贵族,但家世尚且清白,婕妍又是在府中成长,个性如何咱们全都知晓,若您肯成全,未尝不是一门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