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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一想,他索性想推开门瞧个仔细,但他才触及门把,屋里便急急传来席曼奴的声音。

  “大哥,我今日真是累坏了呢,明日、明日我再陪大哥喝它个十大壶,大哥觉得如何?”她一边说着,一边套上乞儿的褴褛衣裳。

  “是吗?那倒是可惜了这些酒菜,这可是店里师傅精心制作的小点,说是要向贤弟陪罪的,要不,这样吧,咱们就把这些小点给吃了,酒明日再喝。贤弟以为如何?”

  皱了下眉,再将墨块沾水涂抹上干净的素颜,席曼奴在心里骂道:这可恶的姜郎,害得我等会得再重洗一遍,看我不把这帐给你记下。

  然后她快速将墨块安置于笔端,再以笔代替挽起长发,最后以头巾将头发整个给裹住。

  终于搞定后,她大大地吁一口气,噘起嘴万分不情愿地上前去应门。

  “贤弟,怎么了?真是不舒服吗?为兄这就进去看看……”

  咿呀一声,门适时地开启。

  席曼奴怨怒地狠瞪一眼不明所以的姜伯盖,转身进房。

  “进来吧!大哥。”

  姜伯盖见他一身污秽的褴褛仍穿在身上,脸上依然是污黑不堪,蹙了蹙眉道:“贤弟还没梳洗吗?”

  席曼奴背着他给了一记白眼,再转身回道:

  “大哥,你这不是说笑吗?有哪个乞儿是每日洗澡的?”

  姜伯盖不苟同地训诫:“以后不准再自贬为乞儿,既然你我以兄弟相称,为兄自会负责你今后的一切生活所需。看来,赶明儿我们得先为你准备一些衣物才是。”

  他打量着那娇小的身子,想像他穿上丝绸的快乐模样。

  “不需要。”席曼奴很快地回道。

  “呃?”

  他尚不能理解这“不需要”指的是什么?

  瞧着他的蠢样,席曼奴慵懒地依在床畔,半合着眼帘兴趣缺缺地答道:“我早已习惯这身衣物,不想将它换下,如果大哥你觉得与一个小乞儿同行,有碍你的尊严,那咱们就此分道扬镳,也无不可。”

  这是什么话?他习惯将别人的好意全当成驴肝肺吗?

  “贤弟,你误会为兄的意思,为兄以为……”

  “以为我应该贪慕锦衣华食?大哥,你错眼了吧!”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是断然不会换下这身衣物的。”

  一句话堵死姜伯盖的嘴,也扼杀他满腹盛情。

  他只能闷着气,瞧着眼前这个与众不同的乞儿,然后想着他是何等的幸运,竟能得识这位怪人!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蛙鸣,为这静谧的深夜增添些许诗意色彩。

  席曼奴目光落在月光下的昙花枝头,那软软的细枝上有着一朵朵含苞的花蕊,看来是如此白净、惹人怜爱。

  “贤弟,为兄有位友人就住在嵩山之上,既然贤弟对嵩山如此钟爱,不如咱们明日便起程前往嵩山可好?”

  “好。”

  席曼奴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姜伯盖的话,心思却早已被窗外的昙花给吸引了去,这时昙花已开始绽放,她专注地盯着它的变化,几乎以为她就要听见那花开的绽放声音。

  “贤弟,为兄敬你一杯,算是为我俩初生的友谊庆贺。”姜伯盖豪迈地举杯径自饮下。

  但酒才一入口,他的脸色便倏然生变,他急急按住席曼奴欲饮酒的动作,贴近细声说道:

  “这酒有毒!”

  席曼奴闻言惊吓地松手,杯子笔直落下,姜伯盖动作迅捷地接下险些摔碎的杯子,完好地将它摆在桌上。

  “别慌,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我身上动手脚?现在你依照我的话装睡,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出声,明白吗?”

  席曼奴圆睁着眼,“下毒”这可怕的字眼很难进入她单纯的思维里,她首次在姜伯盖面前楞住,好半天她才听见自己的声音问着:“这酒,你喝了吗?”

  姜伯盖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然后将自己的杯子移到她的面前,只见满满的一杯酒原封不动地在她眼前摇晃。

  “现在,趴下。有人就要来了。”

  姜伯盖按住她的后脑勺让她在桌前趴下,而他自己也装成醉酒的模样斜靠着她,一只手还搭在她的肩上。

  席曼奴眨眨眼,好不容易才从惊吓中回过神,猛然意识到他靠得有多近,她几乎可以嗅到他的鼻息,还有她肩上的那只手以及身上来自于他的重量——

  她盯着他太过于接近的脸庞,耳根直涌上一股火烧般的燥热,而心脏则不听使唤地狂跳着。

  “你……你再过去点儿。”

  她小声地低诉,恼怒自己竟浑身泛起这怪异的反应。

  她的窘态令他不由挑起双眉,眼里闪着两小簇奇异的火焰,直视她波澜汹涌的美眸中,内心一动,竟错眼以为他看见贤弟身上有着不可言喻的柔媚娇态,一股只属于姑娘家才会有的女子柔气。

  他嘿嘿干笑两声,藉以掩饰他的遐思,“贤弟,为兄这会才发现你有一具俊美的五官哩!”

  她的心跳险些因他的话而停止跳动,她更明白此时自个的脸庞必定泛着红潮,就不知脸上的墨汁可否掩盖住她的窘态?

  她感觉胸口紧绷到几乎无法呼吸,现在她只希望下毒者能快点儿现身,以拯救她的窘迫。

  她嗔怒地瞪他一眼,才想开口反驳他的话,就又听见他说:“贤弟,咱们的客人来了。”

  话声甫落,两条黑影已利落地翻上高墙,暗伏在他们的屋脊,黑影在确定屋内无任何声响后,立即敏捷地跃下,来到他俩的身侧。

  “老大,他们真是中毒了。俗话说得好:百无一用是书生。瞧,不用吹灰之力就摆平这个蠢小子,他想做大善人?竟让一个小乞儿住上等房,怎么就不拿点银子来给咱们兄弟俩花花?真是找死!”

  “废话少说,动作快点,银子拿了赶紧走人!”

  说着,他们便想在姜伯盖身上动手,可才一走近,姜伯盖的身子便一跃而起。

  “想走人是这么容易的事吗?”

  他动作利落地踢起椅子挡下黑衣人刺来的一剑,再一拉窗巾罩住另一个黑衣人。

  “糟了,他会功夫!咱们上当了。”黑衣人掠喊。

  另一个黑衣人快速地接近席曼奴,手拿匕首眼看就要往席曼奴的脸划下。

  席曼奴心惊地直抖着,这会她该怎么办?

  还装睡吗?

  她用力地紧闭双眼,姜郎还没出声要她起来呀!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电光石火间,忽闻姜伯盖喊一声:“找死!”

  飕的一声,一阵风掠过曼奴的耳际……咦,她怎么听到身旁的人在哀号?

  她悄悄地睁开一只眸子,偷觑一下房内的战况。

  咦!

  席曼奴楞了楞,坐起身来“观战”,这姜郎的身手竟如此之快,眼看他微一闪身挡下另一剑,再以赤手空拳夺下黑衣人手上的长剑……

  黑衣人见大势已去,便对着伙伴直喊:

  “快走!”说着便跃过窗棂逃出去。

  姜伯盖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快速地追出去。

  席曼奴因惊讶而圆睁着大眼,整个人就这么呆住。许久之后,才见她的脸庞漾起一丝甜美的笑容。

  原以为姜郎只是一位稍具才情的文人,直到此刻她才明白,那只是他给外人的假象,原来在那看似闲散不羁、漫不经心的背后,他竟拥有一身好功夫!

  当下,她便又给他加几分,一颗少女芳心直到此刻才真正地暗许了他。

  “看来今晚我又得再重新记上一笔。”

  她站起来,打个呵欠。

  这才想起自己还得重新沐浴一次,但这会心情却奇好无比,也就不再与姜郎计较这等小事。

  才一转身,又瞧见窗外的昙花,她走近窗口,遗憾着她错过那昙花一现的美景。

  盯着萎谢的昙花半晌,她缓缓地抬手轻触自己脸颊……

  姜郎啊!少女的青春哪堪蹉跎?

  第三章

  几声鸟鸣吸引住席曼奴的视线,她循声望去,只瞧见几只翠鸟正在枝头上引吭高歌。

  这个时刻的林间是很美的,阳光撒在浓密的枝叶上,透过茂盛的叶缝投射下来,产生七彩的光影,虽然光芒刺眼,但她仍贪恋地眯着眼注视这穿透枝叶而来的光影。

  “贤弟,累了吗?”姜伯盖以袖口为席曼奴抹去脸颊上的汗水,他们这一路走来,也已经走了数个时辰,想必贤弟是累坏了。

  席曼奴因他不经心的举动乍然触启心扉,她的身子传来一阵轻微的颤悸,突然之间,她很想知道他是怎么看待与她这一段指腹为婚的姻缘。

  “大哥,在城里我曾听人提起,你与席家小姐指腹为婚一事,是真的吗?”她紧张地盯着他,胸口剧烈地狂跳着,她几乎是憋着气息等待他的答复。

  “市井流言,贤弟切莫听信。”他淡淡地回避过去。

  席曼奴的心似被针狠扎一下,好怨恨他的无情呵!

  “大哥,你真如传言般,是为怡红院的秋雨香而背信的吗?”

  她不甘心啊!总得让她明白她到底输在哪儿?

  “贤弟说笑了,为兄以为人各有其志,然而对我而言,我的志趣乃是成为一个浪迹天涯的游人,我爱山、我爱水、我爱总总的大自然,我更热爱结识如同贤弟般的高人隐士,然而,这样的志越是不能与女人同享的,尤其是如席家小姐般的深闺淑女,娶了人家怕也只是耽误她的芳华,几经思量后,为兄只好做一个负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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