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暄垂头丧气着。左少薇是个聪明的人,想做、不想做的事情,她都有自己的主见,旁人根本说服不了她。
左少薇对她一笑。「妳放心,我没有爱上那男人,我只是给他接近我的机会而已。」
这个安立杰呀比许多男人聪明,他不只分寸抓得好,连笑话都选得巧妙。她昨天和他提了动物园,他就选了个动物园的笑话来,他让这个笑话不只是笑话,也成了他和她之间的密语。
他让她的胸口热了起来,对他的期待不只发了芽,也生了根。花香肆漫,她不知不觉地坠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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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天,左少薇都不去阳台和安立杰见面。她耐着性子,只收他的信和他的花。她要他见不到她,心一直悬着。
这天何玉暄和童彤上班后,她下楼去取信拿花。她发现信箱里头没有花,只有一封信。
她把信打开来看,今天的笑话写着--
一个登徒子见了美女之后,问道:「小姐,请问妳的名字?」
美女说道:「今天天气很好。」
登徒子皱眉头问道:「这和妳的名字有什么关系?」
美女冷冷地看了登徒子一眼。「那我叫什么名字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呵呵!」左少薇笑出声来。他是在跟她哀哀叫了,她还没让他知道她的名字呢!不过他有风度,只是无奈又哀怨地自我解嘲。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他那双好看的眼睛会流露出什么样的神情。
她又看了看信箱,怪了,今天没有花,会不会是掉在信箱外头?她打开门,向外一探。
一朵清丽的海芋蓦然在她眼前盛放,她愣了晌,身子微微向后一顿,眼眸往前瞅--是他!正一脸的笑。
「今天天气很好。」他开口,笑着这么跟她说,把笑话里头美女的话搬了出来,聪明地再博得她一笑。
吓!这一切他都设想好了,料到她会开门找花。这样他们就能见上面了。她转了笑。「你的心机还真重。」
不过她不讨厌,甚至还有些暗暗开心,因为这是精心设计的对待,是因为很在乎,才会如此;是因为够聪明,才能如此。
「我以为能听到妳说好感动。」他故意一叹。
「能听到我跟你说我的名字就算了不起了吧。」她嫣然笑起。
「妳要告诉我名字?」他的眼眸一亮,喜出望外。
她一笑。「报个名字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去租书店、去录像带店办张卡,都是要给名字的。」她可不希望他以为她把他看得很重、很特别。
顺着她的话,他清了清喉咙,端起笑脸,扮成客服人员。「小姐,您好,欢迎您来申办『友谊卡』。一旦成为卡友,除了定期的鲜花和笑话之外,您将享有本公司特派员安立杰的专属服务,陪您游山玩水,分享心事,为您解决疑难,排除纠纷,提供咨询。如果这样的服务让您心动,还请留下您的名字和联络方式,各项服务将立即生效。」
她呵呵笑起。他的反应是如此的敏捷,她好久不曾这样开心了。
她轻睇了他一眼。「我叫左少薇,至于电话号码,你想都别想。虽然我留下的资料不全,不过你的服务,一样也不能少。」她霸道地要求,把他手上的花接了过去。
他故意皱了眉头。「小姐,您这样让我们非常为难,我们以前从未遇过这样的情形,本公司将为您在最短时间以专案处理,尽速做出决议。」
「好呀。」她一笑,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他。「一、二……」她吃他到底,只打算给十秒,开始催了。
他忍着笑。「左小姐,本公司已决定提供您升级服务,您不必经过证件审查,也无须留下通讯方式,即可享有友情尊荣服务。」
「友情『尊荣』服务?!」她轻觑着他。「呵,说得金光闪闪的。」
「商业包装而已,名称升级,服务内容不变。」他笑了笑。
「奸商。」她笑睇着他。
「没有。」他苦笑。「我们小本经营,一切只有真心服务而已。千万别说我是奸商,这是抬举。要是真的够奸巧,怎么会连妳的电话都不知道,就把本钱投了进去。」
看他笑得苦惨惨的,她眼睛溜溜地转,嘴角流逸出一抹娇俏。「不喜欢的话,现在就撤资呀。」
他不只逗得她开心,也让她不知不觉中流转出女人的妩媚,一种恋爱中才会有妩媚。
他竖起白旗,心里却是开心的。「当然不撤资。我会把知道妳的电话当作下一季的业务目标。今天能知道妳的名字,其实就可以走了。」
她骤然拧了眉。「你的意思是说,你本来是打算一知道我的名字后就要走了?」
他一怔,一时哑了口,不能辩驳。
她的情绪突然转变,刚刚引她发笑的幽默比喻,现在惹她微愠了。她哼地一声。「没想到,你来交我这朋友确实是跟做生意一样,目标达到了,说走就可以走。」
「不……」他很难解释,因为她的确聪明地猜出他一开始的企图。
因为连着几天她都不在阳台出现,因为连她一面也见不到,所以他感到失落,几乎无法忍受,他的器量变得狭小,情绪变得浮动。
他赌气地想着--他不愿把主控权都交给她,他也要有他的骄傲与尊严,既然已经知道她的名字,他可以掉头走人了。就算这样不能让她失落,至少不要让她知道,他其实暗暗地把她看得多重。
他真的这样想过,只是一见了她,那样呕气的怒意早已消失。
他开心地与她对谈,听着她聪明的话,看着她脸上悄然乍现的娇媚,明明就快迟到了,他心底却一直舍不得走。
「要走,你早说嘛!刚刚我还跟你说了这么多话,浪费了你的时间。」左少薇唇一勾。
左少薇这辈子从来没这样跟人生闷气,她通常不是霹雳雷霆的发飙,就是置身事外的冷然,完全不是这样小鼻子、小眼睛赌气的。
跟他在一起,很多情绪变得突然而强烈。开心时,整个人像似是飞上了天;一生气,怒火也是翻天覆地地冒出来。
她悚然一惊。这便是她自己嘲弄的爱情危险吗?带着迷魅香气,让人失控?难道几天前她无意说的话,真的会成了爱情谶言吗?
恐惧夹着复杂的怒意,她突然觉得害怕,猛然把门关上。
砰地一下,门没关上,而是硬生生撞上他。他用肩膀一顶,人卡在门边。他没解释,认真地与她对看。
他的眸光不同于之前的温文,是炽烈而逼灼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他也微微地愠恼着。难道她看不出来,虽然他老是跟她开玩笑,但是他的态度是很真诚的吗?
说他对她的态度跟做生意一样,那不公平,他没有要跟她要什么,他只是想亲近她,至于想亲近到什么程度,他还不清楚。从第一眼见了她开始,想亲近的念头就自然而然地升起,单纯而强烈。
只要接近了她,只要她有响应,他就欣喜。他尤其喜欢逗她开心,看她灿然一笑的样子。
要说他有什么企图,那似乎就是全部了。
见他微怒而委屈的样子,她突然觉得愧疚。她明明感受得到,他多努力在取悦她,可是她竟然这样挑着他的话,然后近似无理取闹地生闷气。
他们之间,像是存在着一种奇怪而强大的病毒,让两个人在极短的时间内都昏了头。
他们两个对看着,她的眼神软化了,对他的喜欢和重视超过她的想象,本来就不该怪在他身上的,她不气了,可是却不知道要找什么话说才好。
他看着她,开口:「有一个笑话……」
「你哪那么多笑话?」她哧地笑了。
她瞅着他,两个人相视一笑。
她拿着海芋轻轻敲着他。「喂,你这么聪明,难道就只想得到海芋可以送我呀?想想,有没有其它特别的花可以送。」
「其它的花……」他沉吟着,突然笑着说:「不送海芋,那魔芋怎么样?」
「魔芋?!」她一时想不起来什么是魔芋。
「魔芋是目前发现最大的花,德国波昂大学植物系有一株魔芋,开到二点七公尺这么高。」
她睨了他一眼。「那花我知道,臭得像是尸体腐化一样。」她没生气,反而笑了。「听说这花特别吸引苍蝇。哈,倒是像我,没事都惹一身腥。」她看了看他。
「我不会已经从奸商沦为苍蝇了吧?」他皱眉。
她笑嘻嘻地说:「是你自己要提魔芋的,别问我。」
「我想到那个挖墓坑的动物园管理员。」他苦笑。惹她,是自掘坟墓。
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故意看着他说道:「那管理员要是挖自己的墓坑,就会容易多了。」
「我想我正在挖。」他无奈地回望着她。
他们一来一回地说笑,一吋一吋地陷了心,以他们自己都没想到的速度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