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发梢沾了晶莹的水珠,整个人却是火般的炽亮。
他弯腰,拾起她的伞,为她撑起。「对不起,是我冒失了。」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要你跟我说谢谢。」她抬起下巴。
谢谢?!他微怔。
她振振有词地说:「我自己可以搞定这件事情,本来是不需要你插手的。我没有拆穿你,却给了你机会假冒我男朋友,那是看得起你。你不该跟我说这声谢谢吗?」
原来是这样!他失笑。「应该的。」
她说得有理,他算不得是来解救她的。也许,他得诚实地面对自己,是她睥睨顾盼的神采触动了他。他会出手、他会脱口,真正的目的或许只是想亲近她而已。
「谢谢。」他笑笑地说。「麻烦妳帮我保留一声『谢谢』,给妳未来的男朋友。」
「你怎么这么笃定我没有男朋友?」她微皱起眉头。
「妳很出色,但是没有恋爱的神采。」他的笑竟掩不住一抹得意的神色。
他想跟她卖弄他的聪明。他赫然察觉自己在她面前退化了,像个浮动的少年,急急地想求表现。
事情看来不大妙,在女孩子面前,他一向是沉稳有把握,不像现在这样急躁。
她看了看他。「你不但自作主张自称是我男朋友,还卖弄聪明猜我没有男朋友。刚好,这两样都是我的大忌。」
事情更糟了!安立杰发现,这又呛又辣超有个性的女孩,还能逼得他暗暗紧张。
虽然如此,他始终不改笑容。「我出门照过镜子,自称是妳男朋友,应该没让妳太受辱,虽然有点卖弄,不过应该还算聪明。」
她勾起笑,他是犯了她的大忌,却没有让她讨厌;他自作聪明,但没有弄巧成拙。他卖弄聪明,但他与她一来一回的应答,确实让她觉得有趣。她甚至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喜欢他的。他笑起来,如此的自信飞扬。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安立杰。」安立杰松了一口气,笑笑地反问:「请问怎么称呼妳呢?」
「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她转了转眼眸。「反正我们以后也不会见面。」
她的话有漏洞,他抓着。「既然以后不见面,那妳为什么要问我的名字呢?」
「去过动物园吗?」她突然这么一问。
「去过。」他点头,不明白她的用意。
「你见了奇怪的动物,不会去问那动物怎么称呼吗?你去问动物的名字,难道是为了以后能再看到吗?不是,就是为了好奇而已。」她笑了笑,耸了耸肩。
她非但不告诉他名字,还拿他当奇怪的动物看。因为好玩、有趣,撩拨两下。
她有本事,把男人弄得挫折而沮丧,不过他很快就拾起笑。「那我算是昆虫类、鱼类、鸟类、爬虫类、两栖类还是哺乳类?是性情凶猛的,还是性情温和的?」
「你喔……」她偏头想了想,故意说道:「很难归类。我现在想到的是蟑螂、食人鱼、秃鹰、蛇、蟾蜍和鸭嘴兽耶。」
「我以为大部分的动物都很可爱的。」他无奈地笑了笑,她竟然能把他讲得这么恶心。「嗯,如果无法归类的话,希望我能让妳增长见闻。」
她笑了,这男人实在很有风度。「你应该感到庆幸,大部分的男人对我而言,都还只是单细胞生物而已,他们只会让我想到草履虫。」
「所以我比起他们是进化很多了。」他失笑。
「是的。」她点头。
「谢谢妳的肯定。」他对她一笑。「亲爱的人类,希望有天我能知道妳的名字。」
她嫣然一笑。「你等着吧。」她接过他手中的雨伞,转回赁居的公寓。
「妳住几楼?」他在后面问着。
她想了想,看着男人黝深的目光,她知道不应该说的,可是……「四楼。」她一笑,关上了门,她的心跳冬冬地快了。她从来不曾让一个男人知道她家确切的地址,更何况这男人除了名字之外,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这……嗯,可能是个危险的征兆。有点危险了,左少薇自己嗅得到,但是事情似乎也开始有趣了。
第二章
第二天早上,左少薇下楼买牛奶。她往信箱探去,什么也没有,她有点失望。安立杰问了她住址,不该什么行动都没有吧?
算了,她去转角的商店买牛奶回来。
倒了一杯牛奶,靠着阳台,她一口一口地喝着。
她的眼睛往下瞟着,她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她希望能看到安立杰。
老实说,她有点想他。他的眼睛很好看,他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偶尔,他甚至会让她心跳加快。
她会回想和他说话的样子,和他说话很愉快,只是昨天说话时,明明是她处处占得先机,现在却成了她在等他。
这算是她落在下风了吗?这么快就喜欢上他了吗?才没,只是他这个人有趣,对他的期待已经发了芽。
「妳在看什么呀?」室友何玉暄拍了拍左少薇的肩膀。
「我在看莫安浪今天会不会来接妳上班。」左少薇一笑。
莫安浪是何玉暄的男朋友,也是她的顶头上司,两个人的感情很好。不过莫安浪的父亲不喜欢何玉暄,所以她有些烦恼。
何玉暄轻敲着左少薇的头。谁教左少薇要拿莫安浪来糗她,活该挨疼。
左少薇哎呀地叫了一声。「算了,谁叫我们没有男朋友疼,让人打了也就只好自己认了。」
何玉暄皮笑肉不笑地牵了牵嘴角。「那我要打死妳,就得趁妳还没有男朋友的时候喽。」她一拳扬起。
「喂!」左少薇挡开她,两个人在阳台上笑闹着,突然楼下传来一声精神响亮的招呼声。「早安。」
左少薇和何玉暄探出头。
安立杰骑着脚踏车,张扬着明朗的笑容,挥手和左少薇打招呼。
左少薇本来是不打算让安立杰看到她的,她可不想让安立杰以为她是在等他哩!不过既然来不及躲了,她就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轻轻一笑。
「这男人是谁?」何玉暄马上巴着左少薇问。
另一个室友童彤走过来,揉着惺忪的睡眼间:「什么男人呀?」
「有个男人在楼下等着少薇。」何玉暄立刻广播。
「什么?!」童彤很惊讶。「怎么可能有男人知道少薇住在哪里?」
「没有啦,我不是跟妳们说了,昨天有个男人自称是我男朋友,就是这个人。」左少薇故意转过头去,不看安立杰。「就算他在楼下等我,也不怎么样吧,我念书的时候,就有很多男生站岗了。」
何玉暄说道:「了不起的是,这男人能让妳在阳台上等他。」
左少薇心口跳快了一下。「谁说我在等他?」她装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离开阳台。
何玉暄跟着她。「妳平常根本没在阳台喝牛奶的习惯,刚刚又一副张望失神的样子,还说不是在等他?」
童彤好奇地待在阳台探看着安立杰,她嚷着:「咦,那个男人指着信箱耶,他是放了什么在信箱吗?」
左少薇耳朵一尖,嘴巴却哼地一声。「无聊。」她转进厨房洗杯子,心口却突突地加快。
童彤失望地喊着:「他走了。」
「那就走呀。」左少薇嘀咕一声,把水转大,水声哗啦哗啦响。哼,她抿嘴,心里觉得这安立杰也太没诚意了吧,来一下就走。
童彤兴奋地喊着:「耶!我去看看是什么无聊的东西。」
何玉暄巴着左少薇问道:「那个男人是做什么的?他几岁呀?我看他长得很好看,他真的没有女朋友吗?说不定他连男朋友都有耶……」她忧心忡忡,劈哩啪啦地丢了一串的问题。
左少薇关了水龙头,优雅地擦了擦手。「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叫安立杰。」
童彤乒乒砰砰地跑了进来。「他在信箱放了一朵海芋和一封信耶。」
「不会这么快就肉麻兮兮地写情书了吧?」何玉暄皱起眉头。
「好浪漫喔!」童彤兴奋地跺着脚。
左少薇噙着一抹笑,抽走童彤手中的信。看着,她笑了出来。
「笑什么?」何玉暄紧张地间。
「没有呀,他就是写了则笑话来呀。」左少薇慢条斯理地念着笑话。「动物园的一头大象死了,一个管理员在一旁痛哭。游客都说,他平常一定很喜欢这头大象,所以不忍大象死去。一个知道内情的人说:『不……他要负责帮大象挖个墓坑』。」
童彤哈哈地笑着。「这人我喜欢,好好笑喔!」
何玉暄掀着眉头。「我不喜欢这男人。他送海芋,不送玫瑰;写笑话,不写情书;有点像追,又有点不像追,感觉上就很阴险。」
左少薇哧地一笑。「玉暄,妳还真难搞定耶!写情书,妳说肉麻;写笑话,妳说阴险,当初莫安浪是怎么追到妳的呀?」
何玉暄脸微红。「哎呀,那不一样呀,安浪的来历背景我都很清楚,这男人打哪儿蹦出来的都不知道,多危险呀!」
左少薇勾了抹玩世的笑。「这世界本来就是危险的。出门走路危险,深夜一个人搭出租车危险,SARS期间出入公共场所也危险。」她截了童彤手中的海芋,轻轻嗅着,低低魅魅地笑起。「爱情虽然危险,但至少是有香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