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清喉咙,用修长的手指灵活拨弄和弦,温柔低唱——
花的心藏在蕊中 空把花期都错过
你的心忘了季节 从不轻易让人懂
为何不牵我的手 共听日月唱首歌
徐晓瑜深深被他弹奏的琮琮吉他声以及他低沉磁性的歌声迷住,她的心像冬雪遇春阳,在他的歌声中逐渐融化……
何伟杰在有意无意间倾身贴近她,继续深情唱出:
春去春会来 花谢花会再开
只要你愿意 只要你愿意
读梦滑向你心海
他凝聚两只宛如强力电流的俊眸子不停对她放电再放电,感到有点招架不住的她强抑一颗小鹿乱撞的芳心,羞羞垂下眼睑避开他如火炬般的眼神。
悬吊在客厅天花板上的那盏五花瓣美术灯折射出橘红灯光,照亮一室温馨,此时,一股若有似无的甜蜜氛围铺天盖地从屋子的各个角落覆住他们。
“个人秀表演完毕!你是不是多少给我一点零星掌声鼓励鼓励?”他一曲唱罢拿开吉他。
“嗄?!当然当然!你表演得真棒。”醉在浪漫情歌里的她,赶紧回过神很认真很用力地拍手。
“你喜欢的话,下次再唱给你听。”
下次?
还有下次吗?
不!
没有下次了。
徐晓瑜心知肚明等下周四镜周刊一出刊,何伟杰保证再度跟她撕破脸,两人再度反目成仇——今晚,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一直以为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是弹钢琴或者拉小提琴长大的,吉他应该属於我们穷孩子的专利。”一架钢琴跟一把吉他两者价格悬殊,就连学习的钟点费都相差好几倍。
“若拿音乐无国界做延伸,那麽学习乐器也不应分阶级。”他先纠正她的偏差观念,接著说:“我念小四就疯狂迷上吉他,还拿原子笔在手腕上画六条吉他弦,
上课时偷偷按著练习。”
“原来你对吉他下过一番苦心学习,难怪弹得颇具职业水准。”
“我在旧金山读高中时就跟同学组了一个合唱团,每逢周末假期就跑到小型夜总会打工赚外快。”
“不会吧?令尊乃国内数一数二的金融钜子,你是他的宝贝独子,要钱尽管开口,何需打工赚外快?”她匪夷所思地瞪大眼睛。
“说出来你一定不相信,我父亲每个月固定只给我五百元美金当零用钱。”
“十年前的汇率兑换……一块美金折合台币三十八元左右,五百元美金等於一万九千元新台币耶!一个高中生每个月拿这样多零用钱,换作是我恐怕连作梦都会偷笑。”她想起自己念高中时,父亲也是按月给五百元零用钱,不过,她拿的是新台币,他拿的是美金。
“你想,十七、八岁的年纪最喜欢追漂亮美眉,五百元美金看几场电影、吃几顿大餐、送件小礼物就差不多花光光了,不想办法赚点外快贴补哪行?”
“令尊知道你为了支付恋爱开销,筹组合唱团到夜总会表演吗?”
“知道。”
“他不反对?”
“我嫌零用钱不够花自己想办法去赚,不伦不抢,我父亲不但不反对,还以行动支持我。”
“哦?”
“他在侨界有很多大老板朋友,他一一打电话请托,若有举办宴会需要表演团体务必优先考虑我的合唱团。”
“多开明的父亲。”
“我父亲为人处世一向本著‘给他鱼吃,不如教他钓鱼’的观念。”
“很正确的观念。”
“哪天我引荐你认识我父亲,我相信他一定会跟你结为忘年之交。”
“如果他肯接受专访就更棒了。”她出於职业本能企盼。
“可惜你不是‘商业周刊’或者‘财讯’,否则,我一定帮你当说客,劝我父亲接受你采访。”他朝她耸耸眉,浅浅讪笑。
“喂!你睑上是哪一号瞧不起人的表情啊?你以为我们镜周刊只会做八卦报导?告诉你!我们也曾经做过一系列各行各业杰出人士专访,哪天我找出来送你阅读。”
“谢谢啦。”他怪趣地对她眨眨眼。
“对了,萧宾把机车送到哪里修理?阿龙想过去看看。”她今天在办公室打电话跟阿龙致歉,虽然阿龙嘴巴口口声声安慰她说没关系,不过,从他说话的口气还是不难听出他的心疼。
其实,这也难怪阿龙心疼,阿龙身边的朋友都知道那台250cc重型机车,被阿龙当成老婆般照顾有加,现在老婆受伤毁容,他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我办公室抽屉有修理厂的名片,明天我下班後拿过来给你。”
“万一我不在家,请你直接扔进信箱。”
“你下班後都几点回到家?”
“六点半左右。”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明天还在休假,避免他起疑窦。
“那我七点钟过来接你,我们找一家餐厅共进晚餐。”
“不要!”她一口回绝。今天,她靠出卖他领了一笔奖金跟三天假期,心虚的她实在没这份勇气跟他共进晚餐。
“你拒绝跟我吃饭?”不会吧?接掌总裁一职的他行情持续看涨,是公认最有价值的黄金单身汉,多少名媛淑女巴望著跟他吃饭套交情呢。
“明天是我每周固定的清洁日……”她胡乱找个理由搪塞。
“你脖子扭伤怎麽打扫?不如……我下班後过来帮你打扫。”他态度认真地提议。
“嗄?你说什麽?你要帮我打扫?”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双汪汪水眸因错愕瞪成一对斗鸡眼。
“我说的话有这麽骇人听闻吗?”他那双清澄的眼睛晶晶亮亮盯著她。
“就算向天借胆,我也不敢劳驾你这位大总裁帮我清洁打扫。”她笑著找理由拒绝。
“你若觉得过意不去,可以……请我吃披萨。”
“就请你吃披萨这麽简单?”
“如果你觉得光请我吃披萨心里还是万般过意不去,想附送一个香吻当甜点,我也不反对。”他眉眼噙笑瞅著她粉粉嫩嫩的双颊飞上两朵红云,自作主张决定:“好啦!我们就此一言为定!明天下班我会主动过来报到,听候差遣。”
“我……”她嗡嗡作响的脑袋理不出一条头绪。
“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晚安。”他抢著截断她的话,故意不给她开口拒绝的馀地,临走前,他回头朝她绽露一抹诡谲痞笑,这才掩上门,蹬蹬蹬地跑下楼梯。
这是怎麽一回事?
她不止一次走在路上遭人强迫推销产品,也知道有些厂商爱玩什麽强迫中奖的噱头,更知道台北银行为了促销退烧的乐透彩不定期加码彩金一亿元以提升买气。然而,这些强迫推销、吸引买气而强迫加码都是为了延揽生意,她却头一回碰到何伟杰这种强迫别人接受他打扫的人。
困惑不已的她跌坐在椅子上盯著他喝过的水杯闷闷回想——今晚,何伟杰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似的,不再用奚落的口吻跟嘲讽的言词激怒她,还心情不错地弹吉他唱情歌给她听,明天甚至要过来劳动服务帮她打扫。
她不禁怀疑何伟杰的“阿达马”,是不是短路打结啦?!
不过,对於他无故献殷勤,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唯恐他礼中有诈,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再度被他耍了。
第五章
“嗨!阿杰。”萧宾长驱直入走进何伟杰的办公室。
“阿宾!请你等我一下……”何伟杰从一叠卷宗堆抬头跟萧宾打招呼,随即埋首其中详阅批签。
“你忙你的,我替自己调杯酒喝。”萧宾走进圆弧型吧台,熟练地将1/2盎司波本威士忌倒入杯中,再各加入上1/2盎司兰姆酒、琴酒、伏特加,以及加糖加柠檬汁,再混合上1/2盎司可乐,最後加入冰块。他认真地歪著头打量杯子……总觉得还少了点什麽,他转身找出一颗柠檬薄切一片装饰在杯口,一杯酸酸甜甜的“长岛冰
茶”这才大功告成。
“谢谢你前天晚上赶过来帮忙。”何伟杰合上签妥的卷宗,走过去跟萧宾并肩坐在吧台前。
“谢什麽?兄弟一场嘛,应该的。对了,修理厂中午打电话通知我机车修好了。”
“很好!我会通知小鱼儿去取车,你记得叫修理厂把帐单寄给我。”
“没问题。”萧宾擎杯啜饮,别过脸问他:“要不要我为你调一杯?”
“谢了。四点钟我要主持业务会报,若喝得一身酒气与会主管心里作何感想?”他敬谢不敏。
“你不喝,我自个儿喝。”萧宾见酒杯已空也懒得重调,乾脆旋开威士忌瓶塞倒上1/3杯,再从冰桶取出冰块丢进酒杯,擎杯摇了摇,啜一口。
“阿宾!现在才下午三点,你就一杯接著一杯喝,小心变成酒鬼。”
“变成酒鬼有什麽不好?一醉解千愁。”
“你没听过藉酒浇愁愁更愁?心情不好最好少喝酒,免得伤心又伤肝。”他抢走阿宾手上的酒杯。
“阿杰!你不知道我家老头看我有多不顺眼?每次见到我就碎碎念,叫我多学学弟弟的勤快跟脚踏实地,不要整天游手好闲……”萧宾苦闷地抹了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