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印带着程墨白翻过两座山头,一直来到一个树蔓交缠攀附的隐密洞口前,蹄印才消失。
他跳下马背,将嘴凑近马耳朵嘀嘀,再拍拍马臀才大大地伸手拨开碗口粗的树蔓侧身进洞里。
阴暗潮湿的洞壁上,间隔三两步就斜插着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一方面供作照明,一方面借以驱寒。
他抖擞掉帽子跟斗篷沾上的雪花,气度从容地走进去。
“啊?!”突然冒出一个人,让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三名歹徒吓了一大跳。
就连蜷缩在角落的宝格格也否眼圆睁大吃一惊,闪过她脑门的第一个念头是——
这个花花大少来此做啥?!这山洞又湿又冷,可没有醇酒美人哪!
“嗯……你们三个谁是头儿?站出来与我话。”他张狂地双手叉腰,冷眼睥睨那三名歹徒。
“我就是他们的头儿。”还真有一个笨蛋强出头站上前去。
“哦,你叫什么名字?”
“刀疤三郎。”刀疤三郎脸上有一条由左眉心劈过鼻梁的蜈蚣刀疤,约莫巴掌长。
“你知道我是谁么?”
天啊!他该不会楞头楞脑以为自己是在生意场合上应酬吧?!瞧他一副准备自我介绍的蠢样,宝格格恨不得冲上去敲他一记脑袋,打他个清醒。唉!他不是她的救兵,这个捣蛋搞不好会沦为跟她相同的下场哩!
“你是谁?”三名歹徒有眼不识泰山的异口同声问。
“我是墨白山庄的庄主程墨白。”
“哇啊!”三名歹徒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笑成一朵花。
这只肥美多汁的大肥羊居然傻呼呼地自动送上门来,以他的身价少也有个百八十万两吧!
“……唉!”宝格格揪心一叹,不忍卒睹地将美丽的脸孔埋进手掌里。
她一语成谶,不幸言中。
只见三名歹徒一涌而上,将手中亮晃晃的柳叶刀刃锋对准墨白——
“嘿,你是自寻死路!”刀疤三郎桀桀狞笑着。
“自寻死路?!不!你们弄错了,我今天是专程来救回我娘子的。”
“娘子?她是你娘子?”刀疤三郎古怪地叫着,不由得回头觑一眼着脸庞没脸见人的宝格格。
“是啊!你们抓我未过门的媳妇儿,不就是想弄点儿银子花花么?”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只要花钱就可以消灾,那么,他绝对有恃无恐。墨白山庄的银子满到都快溢出来了,虽然,他努力的花、卯劲儿的花,所花出去的银子远远不及所赚进来的百分之一。
小珠儿说歹徒扬言索赎金十万两,哼!十万两对他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不痛不痒。他甚至还认为歹徒开口才要这么一丁点儿赎金,简直辱没他雄厚的财力,宝格格是他最最心爱的未婚妻耶!怎么在外人眼里才十万两价?
呸!真是狗眼看人低。
“你……武艺高强?”刀疤三郎有所顾忌地问道。
“惭愧!惭愧!花拳绣腿而已,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强身罢了。”他笑笑地睨一眼在一旁气得七窍生烟的宝格格,无辜地扬扬眉、撇撇唇实茌搞不懂自己正费尽唇舌与歹徒百般周旋,她绷着脸生个什么乌七八糟的鸟气?!这个没心少肺的女人,唉!
“那么……你在洞外埋伏了前来支援的人马?”三名歹徒心虚地将眼神瞟向洞口。
“没有,就我一人单枪匹马。喂!你们有完没完啊!拉拉杂杂问东问西做啥?你们不就是要银子么?大爷我给你们不就结了?!”程墨白财大气粗,一副准备拿银子砸人的态势。
“痛快!拿来。”刀疤三郎抖着腿儿,将右手伸长到墨白的鼻尖。
“拿什么?”
“十万两呀!你大言不惭唬弄半天,该不会身上没半文钱吧?”
“你该不是想银子想到失心疯呗?有谁会带着十万两观赏酥油花?真是蠢!”
“你……你讨打?!”刀疤三郎被他骂蠢,顿时觉得乱没面子的,不禁动了肝火。
“唉!你敢动大爷我一根寒毛,我保证你一文钱也花不了。”
“什么意思?”
“我会给你们十万两赎回我娘子,再悬赏二十万两给杀手买你的项上人头。让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江湖杀手天涯海角迫杀你们,让你们整天抱十万两食不下咽、睡不安,惶惶终日。”
“你……你敢?!”刀疤三郎被墨白的话震慑住,气焰锐减。
“喝!你去打听打听,这天底下有什么事是我程墨白不敢做的?!”
“……”三名歹徒哑口无言,刀疤三郎朝两名手下使了个眼色三个人围在另一个角落讨论起来。
墨白这厢也没闲着,他走到宝格格身边,弯下腰好生仔细地瞅着她瞧。
“走开!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儿。”宝格格柳眉竖立,憋了一肚子闷气正愁无处发泄!再加上刚听完这头笨驴与歹徒的一段白痴对话,无异火上加油,她气嘟嘟地站起身猛一个跺脚,精准、不客气地跺在他的左脚板……
这满族姑娘踩着高底的花盆鞋儿,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婀娜多姿;可如果利用它跺脚伤人,那滋味儿足以教人痛彻心扉!她一使力,就听到墨白凄厉地惨叫声:“哎哟——”
“哼!活该痛死你!呆子。”
“你踩我脚,还骂我是呆子?!”他不服气地诂问。
“是!而且,还是天下第一号大呆子!”她一脸铁青地指着他的鼻子啐骂。
“你……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好心赶来救你……”他十分委屈地表白。
可不是么?他骑着马千辛万苦地翻过两座山头,又碰上这种冷飕飕的鬼天气,他不仅腰酸背痛还五内翻搅,不舒服得紧哪!这些姑且按下不表,偏偏这个不知好歹的娇蛮格格不但不心存感激,还当羞辱他是天下第一号大呆子,让他颜面扫地。
“格格我才不希罕你来救我哩!呆子,你以为你付出十万两就可以赎回我?!”
“为什么不可以?这是他们开出的价码,我连一文钱也没跟他们讨价还价。”
他眨巴着深邃的黑瞳,无辜到令人为之气结。
“你以为当他们知道你是富可敌国的墨白之后,他们不会狮子大开口?!”
“我……”墨白正想反驳,他眼角一瞄发觉刀疤三郎等人,不知何时已悄悄包围住他俩。
“还是宝格格冰雪聪明,嘿……”刀疤三郎阴阳怪气地冷笑着。
“你们……出尔反尔?”墨白极度不悦地垮下脸。
“随你高兴怎么就怎么说吧!我们已经决定提高赎金至……一百万两。”
“作梦!大爷我一个子儿也不会增加,讲好十万两就是十万两。”他悻悻然拂袖,相当坚持原则,似乎错将绑架勒赎当成做生意般讲信用重然诺。
“宝格格维持原来的十万两,这多出来的九十万两是你的赎金,哈!”刀疤三郎洋洋得意地说。
光想起这白花花的百万两银子,三个人忍不住眉开眼笑。
这笔飞来的横财,躺着吃三代都吃不完,真格是运气来的时候连城墙都挡不住哩!
“不对!不对!她是肉票,而我是来赎她的,这二者不能混为一谈。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们财迷心窍到连这点儿江湖道义都不顾,还有脸出来跟人家混?!”他嗤之以鼻。
盗亦有道,不是么?!
只可惜,他这一番正气凛然的大道理形同对牛弹琴,根本听不进歹徒的耳朵里,反而,引来更大的一阵讪笑。
“江湖道义?!我呸!江湖道义能当口饭吃么?你呀!正如宝格格的,是天下第一号大呆子,哈……”三名歹徒笑弯了腰,笑到肠子差点儿打结。
“住口!不准再笑。大爷我肚子饿扁了,哪怕是天就要坍塌下来,也得让我先喂饱肚子,一切等吃饱再谈。”他大声嚷嚷着。
民以食为天,空腹谈判是谈不出结果的。
“肚子饿了?”经程墨白这一提醒,在场的每个人才发觉自己早巳饿得前胸贴后背。
刀疤三郎不敢怠慢这两位财神爷,赶紧从角落里拿出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是几个冷硬似石头的包子。宝格格失望地咽下口水,宁可挨饿也不吃那食之无味的冷包子。
“喂,我不吃又冷又硬的食物。”程墨白皱着浓眉带头发难,他一向讲究精致美食,不论何时何地从不马虎。
“喝!你当你是谁啊?!皇帝老爷吗?!老子我就只有这几个冷包子,爱吃不吃,随你。”
“依我看……不如这样吧!银子我出,你们派个人下山去买酒莱回来,大伙儿打打牙祭,如何?”
“由你出银子?你早说嘛!有钱好办事。”刀疤三郎从善如流,将手中的包子瞧也不瞧一眼的扔到地上。既有好酒好莱吃喝,傻瓜才啃冷包子呢!
“喏,拿这一百两汇丰的银票,到留园买些好吃的回来。”
留园!宝格格乍听之下差点儿没昏倒,程墨白挑食的程度令人五体投地。大难当头,他还是把吃喝摆第一,唉!真是佩服!佩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