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昀将她的表情全看在眼底,轻轻一笑,将她抱下桌子,扶着她坐下,“我找人去请大夫来帮你看脚。”
“不用了,我只是扭了一下,泡泡冷水就没事了。以前运动时,我拐到、扭到是常有的事,时间一久,连校医都认识我。甚至到我上体育课那一天,都会事先准备妥当等我上门。”
谢萝抓住他的衣袖,急忙地说。
他一脸犹豫的看着她。
“真的没问题,相信我,脚是我自己的,我知道怎么处理。”她加重语气说。
欧阳昀叹口气,让步地道:“好吧!不过如果明天还是一样,我就把你捆去看大夫。听到没有?”
“是,少爷,奴婢遵命。”谢萝垂下头,表面柔顺地回答,私底下却猛吐舌头。
欧阳昀伸手将她的脸托起,认真地看着她。“不要叫我少爷,叫我名字或二哥吧!”
二哥?谢萝瞪大眼。“使不得,‘礼不可废’,没有丫头喊主人名字的道理,而且你也不是我二哥,不行。”
欧阳昀眯起眼睛,忍着气道:“如果是命令呢?”
要她喊自己的名字,有这么困难吗?早知道他就不让她当什么丫头、仆人,管她白吃也好,白住也罢!只要她叫自己的名字。
谢萝挑高眉,慧黠地笑遭:“除非这个命令是外对全体仆人,否则我不能接受。”
“你……如果你不接受,我就把你扔回白芷草原。”欧阳昀蹙起眉,开始威胁。
谢萝斜睨着他,根本不相信他会实现他的威胁。如果是在昨天,她也许会上当,今天,尤其是在他放下主人的身段,抱着她走这么长的一段路,她才不会被他的危言恐吓吓到。
不过,看见他铁青着脸,冰冷的眼神,谢萝心中油然而生不忍之情,她就稍微退一步吧!
“别气,别气,折衷一下好了。我叫你昀少爷;有名字又有称谓,总成了吧!”谢萝笑着安抚他。
欧阳昀虽不满意,却只有接受,迟早她一定会叫他的名字。至于为什么他会这么坚持这件事,连他自己也说不出理由。
“对了,我也该问一下到底咱们是做哪一行啊!碎剑山庄这么大的产业,欧阳家一定很有钱吧!”谢萝这才想到,她对欧阳一家完全不了解。身为员工,她至少得知道老板是做什么生意吧!
“欧阳家的生意种类不少,除了银庄、客栈、布庄、米行,另外还有保镖生意。”
欧阳昀轻描淡写地带过。
“保镖?你负责押镖吗?”谢萝有兴趣地问。
“不常,我和哥哥只有接到大宗生意时,才会亲自押镖。”欧阳昀淡淡地说。
“在这个时代,保镖应该风险很大吧!北方应该是金,对不对?唉!宋朝从宋太祖到南宋卫王,大概有三百年吧!政治、军事始终不振……”
谢萝努力回忆宋朝的历史。
欧阳昀听见她的话,浑身一震,脸色苍白地捉紧她的手,打断她的话大吼:“你说什么?什么三百年?谢萝,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宋朝的确只有三百年国运,而后的朝代是元、明、清、民国,这是国中生都会背的朝代表。”
谢萝无畏地瞪着他。
欧阳昀无法置信地瞪着她,神情不安地问:“你是说真的,不是开玩笑?”
“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我知道对你们而言,听见宋朝国运只有三百年,当然很难受,可是这是事实,是千真万确的事。”谢萝认真地说。
“你真的是从未来来的人?”欧阳昀心中早已动摇,只是需要再听她亲口说出来。
“真的,我是从未来来的人,所以我才知道你们的历史。”
欧阳昀脸色阴睛不定地看着她,半晌,他才开口问:
“是谁灭了我们?北方的金人?”
“不,不是他们,是蒙古族,也就是后来的元朝。”谢萝缓缓地说。她不知道说出这些事会不会改变历史,但是她没有办法不回答欧阳昀的问题。
欧阳昀冷冷地笑,现在对他们威胁最大的金人,竟然不是亡他们的人,反而是尚未出现的蒙古族。
“我不该告诉你是这些的。”谢萝自责地说。
欧阳昀摇摇头,悲伤地说:“历史就是历史,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谢萝叹道:“国家大事是无法改变,我也不敢扰乱历史,可是个人却可以改变,只可惜我记不清楚细节,所以总而言之一句话,有等于没有。”
欧阳昀淡漠地笑道;“幸好你记不清楚,否则未免活得提心吊胆,太辛苦了。”
谢萝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想,要不然我就成了预言大师,连刘伯温、赖布衣都得排我后面呢!”
“刘伯温?”欧阳昀蹙眉问。
“明朝的国师,那也是以后的事啦!”谢萝耸肩道。
“小萝,今天你对我说的话,千万不要再对别人说,知道吗?”欧阳昀凝视她,严肃地叮嘱她。
“我知道,我不是傻瓜。这些话一旦传出去,相信的人说是预言,不信的人就会说我妖言惑众,我可不想惹祸上身。”她认真地点头答应他。
欧阳昀仔细地看着她,这才放心地道:“这样我就安心了,你休息吧!晚一点我再来看你。”
谢萝心里觉得他没有必要常来看她,却没有说出口,他想看她就让他看吧!再说能见到他的面,老实说,她还是高兴,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有帅哥相陪的机会,既然她注定要留在这个地方,就要懂得苦中作乐,否则她迟早会发疯。
注视着他修长潇洒的背影,谢萝明白他必须一个人静一静,以便抚平情绪,消化骤得的消息──他的国家并不能永久,终究要灭亡。
☆ ☆ ☆
谢萝跛着脚走进花园,边走还不时四下张望,深怕会被欧阳昀逮住,骂她不好好休息,拖着扭伤的脚,四处“叭叭”走。其实她有努力地躺过,只不过,不到一分钟她就受不了,没有电视、收音机,甚至没有书,教她如何静得下来?索性趁着天色尚早,光线充足的时刻,重新逛一次昨天看到的花园。原来这座花园还有个名字叫“忘忧园”,想必是藉园中花草景观忘却烦忧吧!她在九曲桥看了一会儿鱼,又觉得鱼游来游去没有意思,遂抬头看着几可乱真的假山,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她记得武侠小说都写着江湖中人会预留逃生的地道或密室,而且多半都是在花园的假山下,所以她兴致高昂地钻进假山,东敲敲、西打打,只盼能找出机关。
摸了半天,没有半点迹象证明假山之中有地道,谢萝不禁大叹无趣,钻出假山时,赫然发现冰亭之中多出一个人。
“喂!杜姑娘!”谢萝一见是杜子涓,立刻笑开脸,挥着双手喊着。
杜子涓乍见有人从假山中蹦出,着实吓了一跳,直到听见对方叫她,才发现是谢萝。
谢萝一拐一拐地走进冰亭,高兴地笑道:“没想到会在忘忧园见到你,昨天真是谢谢你的收留,否则我不知道要流浪到什么地方去!”
杜子涓只是柔柔地笑,“不用谢我,我并没有帮上忙,我还担心二少爷会撵你走呢!”
“他是想啊!可惜没机会,现在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待下来,他不会也不能撵我了。”谢萝笑道。
名正言顺?
杜子涓不明白地望着她,“什么意思?”
谢萝扬眉道,“我自愿留下来当丫头,以劳力换取食宿,等待回家的日子。”
“丫头?二少爷他答应了?”杜于涓诧异地看她。
“当然,我是个好员工,他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不过他是你的小叔,你怎么净喊他二少爷,好生疏的感觉。”谢萝倚着栏杆坐,根本不像个丫头。
杜子涓美丽的脸上浮现淡淡的哀愁,垂下睫毛道:“原本就是不亲近、不相熟的人啊!”
谢萝敏感地看着杜子涓,一个刚结婚的女子,为何会有娇羞喜悦以外的哀伤呢?即使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也不该在新婚第二天就如此忧愁吧� �
她的好奇心又被挑起,鸡婆地问:“杜姑娘,你好像不快乐,有心事吗?”
杜子涓惊慌地瞥她一眼,强笑地说:“我很好,没有什么不好。”
“其实有烦忙或是有心事,最好找个人倾诉一番,这样子心情就会舒坦、开朗多了,否则老是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如果你担心我会告诉别人,我可以发誓,我保守秘密是一流的,绝对不是个大嘴巴!”谢萝认真地说。其实她会这么热心,一半是对杜于涓有好感,另一半则好奇,她想帮助杜子涓,同时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杜子涓轻咬着下唇,犹豫不决地看着远方。
在家里,她是小妾生的女儿地位原本就不高,加上母亲去世,她更失去依靠。父亲爱钱重利,又怕老婆,对她这个女儿是视而不见,任由大娘对她冷嘲热讽,如果大娘心情不好,她甚至成了大娘打骂发泄的对象。二十年来,她早习惯将眼泪往肚子里藏,逆来顺受地过一日是一日。没想到父亲看上欧阳家的财势,为了拉拢欧阳家,竟将独生女儿当成礼物,厚颜强迫地送给欧阳昊当继室,而欧阳昊之所以答应亲事,是因为厌烦媒人上门说亲,才会勉强娶了她,她不过是挡箭牌,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