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飞同时也往外走。
仆人忙往外跑,但是无论他如何拼命跑,始终追不上愈走愈远的王妃和少爷。
柳夫人和柳絮飞才跨出大门,就看见一群人围成一个圆圈,低声谈论着倒在雪地上的人。
一看到他们,围在四周的人自动让开路。
柳絮飞蹲在昏迷的人身旁,轻轻地搭上他的脉搏。
“还活着,快去找大夫!”柳絮飞朝人群大叫。
立刻,一名年轻的仆从由人群中飞跨出去找大夫。
柳絮飞将趴卧在雪地上的人转个身,使他的脸向上,不料,所有的人全叫了出来!
是她!一个照理是应该已死的人。
柳絮飞瞪着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安庆王府距离翠山,至少有几里路,而且她和絮文一同落崖。在地动前,她还与絮文待在一起,之后,她离奇的失了踪,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她曾待在那儿,可是他们知道她在,因为柳絮文的疯狂。只是地动后,她像微风一样消失在空气中。
而今,一个月后,她昏倒在安庆府门外,人却安然无恙。
一连串的谜团包围着她,柳絮飞相信,有关她死而复生的传闻,很快就会传遍杭州城。
“是阿项!老天,快把她抱回屋里,柳丈人为项芙蓉的生还高兴不已,根本不管她是怎么从险峻的崖底脱困回到这里的,她只知道她还活着,而柳絮文也将因此得救。
柳絮飞脱下外衣,盖在项芙蓉身上,一把将她抱起,走于几步路,突然回头望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他的一瞥差点将可爱由树上吓得跌落地面。
她拍拍自己的胸口,望着人潮散去,这才满意地笑着,离开大树。
她的工作完成了,剩下的就是命运之神的事了。
柳絮飞将昏迷不醒的项芙蓉抱回大厅,立刻吩咐婢女咐将她安置在柳絮文隔壁的房间。
经过大夫检查,他们才真正放下心,项芙蓉健康而且真实的呼吸着。
“太好了,我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阿项没有死,这真是奇迹。”柳夫人温柔地为她拂开脸上的发丝。“絮文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对了,我们马上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柳絮飞压下心中的疑问,同意母亲的意见。
无论他对项芙蓉离奇失踪后又奇迹似的出现有多好奇,他都不能着急。目前只有絮文的反应才是最重要的。
他与母亲走进三弟的房间,絮文一如他先前离开时的模样。
柳絮文仍是痴痴呆呆地望着画像,眼神空洞而幽远,神智似乎早随着心飘到遥远而不知名的地方,随同项芙蓉的影像飞到九霄云外。
连日来的思念,将他折磨得憔悴而不成人形,昔日的神采活力已不复见。
柳絮文仍是恍若未闻,没有半点反应。
“老三,你有没有听到?阿项没有死,她活得好好的,现在已经回来了。”柳夫人再次重复。
他仍是动也不动,仿若泥人。
“老大,怎么办?絮文根本没将我的话听进去。”柳夫人着急地向柳絮飞求救。
柳絮飞抿着嘴,突然一个箭步,将挂在墙上的画像抢了下来,用力撕成两半。
原本目光呆滞的柳絮文,因画像被毁而有了变化。
倏地,他飞身扑向柳絮飞,神情狂怒地发出怒吼。
柳絮飞冷眼看着柳絮文因长久以来的不食不动,而虚弱不堪的跌落在地,冷酷地说:“你终于有感觉了,终于肯动了。”
柳絮支撑起摇晃的身子,瞠目怒视兄长。
柳絮飞撕画的举动,根本是着险招,因为他没有把握柳絮文会有什么反应。但是,他并不担心,毕竟弟弟心上的那个人,正安安稳稳的躺在隔壁房里,撕破的画像有得是机会重绘。
“拿来!”柳絮文瞪着他吼道。
柳絮飞冷冷地道,“光是盯着画像看,就能把她给看回来吗?”
“拿来!”柳絮文咬紧牙,狰狞地吼道。
“在你心里,画像比真人重要吗?”柳絮飞扬眉道。
“什么真人?哪里有真人?她已经不在了。”柳絮文握紧拳头,悲愤地叫。
“如果你不关闭心扉的话,早该听到娘的话,阿项没死,她还活着。”柳絮飞扔掉画像,平静地道。
柳絮文闻言,不但不喜,反而凄厉地狂笑。“我不相信这种谎言!你何必骗我,我知道她死了,她就死在我眼前,我来不及救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心爱的人死在我的面前……”
“我看到她那双绝望的眼睛,我……老天!我不要想那一幕,我不能忍受再一次想起──”他抱住头,痛苦地呻吟着。
“我没有骗你,阿项还活着,而且就在邻房休息。你要是不相信,可以亲自过去看。”柳絮飞用力按住他的肩,冷静严肃地道。
柳絮文浑身一颤,惊慌而恐惧的眼神令柳絮飞心中一紧,他拍拍弟弟的肩膀,轻轻地说:“相信我,她回来了,回到你身边了。”
柳絮文突然间变得安静下来,他闭紧眼,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他等着,似乎将勇气灌注在心中,才有更多的勇气去接受可能发生的痛苦。
轻悄的足音,清晰明确地传进房中三人的耳内。
柳夫人和柳絮飞讶异地看着出现在门外的项芙蓉,他们没想到她会醒得这么快,而且显然她是为柳絮文而来。
他们交换一抹了解的笑容,不发一言地退出房间。
柳絮文睁开眼,望向站在门边、温柔地对着他笑的女子,他此生此世最心爱的女人。
他屏住气息,专注而害怕的紧盯着她看,不敢轻举妄动。
项芙蓉似乎知道他的恐惧。她轻柔地一笑,开始举步缓缓走近他,直到离他约莫一只手臂远才停下脚步。
她露出难得一见的明朗笑容道:“你为什么瞪着我看?难道你以为我是鬼魂吗?瞧,我有血,而且有温度!”说罢,她伸手摸向他的脸颊,证明自己是温热的实体,绝非飘荡阴阳两界的亡魂。
柳絮文蓦地喉头紧缩,无法言语地看着她。
他伸出手捉住她的手,紧贴着自己的心口,半晌才哑着声音道:“不要再吓我,不准你再离开的我视线。”
项芙蓉只是笑看着他。
柳絮文紧张地盯着她道:“答应我!”
“我回来了,不是吗?”望着柳絮文,她揶揄地道:“你不用再担心我会离开你,我会像磁铁般紧紧地贴住你,缠得你想甩都甩不开。”
柳絮文虽然不清楚什么是磁铁,心却奇异地安定下来,仿佛经过这一次的生离及差一点成为死别之后,他们之间的感情反而更加明朗。
项芙蓉凝视他道:“通常经过一段时间的离别后,情侣们应该是更加热情地拥抱……”
她的抱怨还未说完,就被他紧拥人怀中。
“我以为你死了,我真的以为你死在我面前,我好恨我自己,恨自己无力救你,恨得想杀了我自己。”他悲楚的哭泣,惊得项芙蓉一震。
她想看清他的表情,却挣脱不了他的拥抱,只能用力抱紧他,坚定地道:“这根本不是你的错,这种事谁也无能为力,听到没有,不是你的错!我不准你自责,懂吗?絮文──”
温热的唇堵住她的呼喊,密密实实的吻将恐惧空虚全部融解,注入新的希望与宁静。
他的热情如同一波波的激流涌向她,项芙蓉只觉手脚酥软,耳热心跳,呼吸急促地险些昏厥,不由将手攀着他的颈项,轻声地在他耳边低喃:“我好爱你,真的好爱你。”
柳絮文浑身一颤,小心翼翼地问:“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说出我朝思暮想,渴望听到的那句话?”
项芙蓉用一记长吻回答他的疑问。
柳絮文低吟一声,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在她的脸上、颈项洒下细碎的密吻,渴望的眼睛似火焰般烧着她,他沙哑地低声问:“你愿成为我的新娘吗?”
项芙蓉嫣红着脸,迷醉地盯着他,伸手解开罗帐,将两人的柔情蜜意关在罗帐之内,满室荡漾着春意。
春天,降临大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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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庆王府最近忙成一团,柳家二少爷、三少爷同时准备迎娶新娘,整座王府内一片喜气洋洋,连带地带动了杭州城的热闹气息,毕竟安庆王府不比一般人家,办个喜事,当然会惊动王公大臣及市井小民。
最高兴的人当属柳夫人,只见她整日笑得合不拢嘴,早在项芙蓉失而复现之际,她就飞鸽传书通知丈夫,要他赶回家来主持婚礼。
每次看见两对新人卿卿我我、如胶似漆的模样,她心中就暗喜,瞧他们这般亲热的模样,她想早日升格当祖母的心愿,应该不是梦想了。
就在安庆王府筹备婚礼事宜的期间,柳絮文接到好友欧阳昀的喜帖。
一接到请柬,他和项芙蓉立刻做出决定,翌日一早,他们就起程赶往扬州,前往参加轰动朝野的婚礼。
项芙蓉这才见识到名闻遐迩的碎剑山庄。这里是谢萝的爱情萌芽之地,今日,这座豪华气派的宅邸将为谢萝的爱情开花结果做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