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瑆知道西川慎玲是在找碴,於是耐心地扬起浅浅的笑容,没有回话,任她骂得愉快。
“还有,你今天在丧礼上与人家起冲突,是一件很不对的行为,你知道吗?简直是无礼!”
西川慎玲将邢瑞璋对她发过的怒气又发一次,浮瑆差点失笑。
唉!做人真难哟。
“是我不对,阿姨你别生气,我倒杯果汁给你喝。”
浮瑆说著说著,就要起身,西川慎玲一阵怒气上升,忍不住伸手推了浮瑆的肩膀。
“你究竟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她不客气地骂道:“我在教训你,而你却还嬉皮笑脸的,真不知羞耻!”
浮瑆的眼底闪过一抹冷意,但是又飞快地消失不见。
她的脸上仍然挂著一抹和善的笑容,正要开口,却教一旁沉默吃著晚餐的邢瑞璋给抢白。
“今天是姓邓的那小子到我面前挑釁,浮瑆替我给他一点颜色瞧瞧,我不认为她做错甚么。”
呃……
浮瑆怔了怔,缓缓地回过头看著一脸酷色的他。
怎么回事?他居然替她说话耶?!
带著一些惊讶和不可思议的表情,浮瑆仍然没有忘记在脸上挂上招牌笑容。
一定是因为瑞璋接受了她诚心诚意、敢做敢当、说认错就二话不说的认错的道歉,才会替她帮腔。
思及此,浮瑆心里可说是开心的不得了。
她和他的交情,似乎没有一开始那么糟了。
“瑞璋,你怎么为她说话呢?”
西川慎玲心里很不能接受,但是表面上,她仍然佯装冷静,唇角牵著一抹似笑非笑,纵使心里不满,语气也舍不得有丝毫责备。
“这个女孩太没教养,也太不懂礼貌了!就算她是替你出口气,也应该看一下场合。”
“关于这一点,我回来时已经骂过她,事情过去就算了。”他不认为自己此时此刻的言行,是在坦护宗浮瑆。
“你已经骂过她?”
闻言,西川慎玲心底的怒气稍微减退一些。
其实她知道瑞璋对宗浮瑆并没有太大的好感,因为这几天里她暗地观察,总不难见到瑞璋对宗浮瑆大呼小叫,颐指气使,可见他根本不将这个女人放在眼里。
她的担心,应该只是一种多余的情绪,瑞璋不可能会看上这种没甚么头脑的女人才是。
浮瑆大而化之的个性,在西川慎玲眼里,只是一种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表现。於是西川慎玲在怒气稍微平息之后,对邢瑞璋展开笑颜道:
“既然你已经教训过她,这件事就算了,我也不想白费精神和她计较。对了,你的身体怎么样?又感到不舒服吗?”
浮瑆在心底暗吁一口气。
不计较就好,她总觉得阿姨的脾气比邢瑞璋来得难安抚呢。
“我没事。”他拿过纸巾拭嘴,举止优雅。
“如果身体有甚么不舒服的地方,要立刻请医生来家里一趟,知道吗?”西川慎玲流露出真切地关心。
邢瑞璋有技巧地避开这份关心情怀,转移话题。“再过一个星期,我就会回公司继承爸的位子。”
“这快?你可以吗?”
西川慎玲当然由衷希望,邢瑞璋能赶紧接掌他父亲的庞大事业,但是她更担心他的身体能否负荷的了。
“你放心,我可以。”
邢瑞璋心中的信念,是浮瑆给他的。
与其整日沉溺在父亲惨死的恶耗中,不如振作精神,将谋杀父亲的凶手给揪出来!
这也是他从爆炸的威力中醒来后,首要达成的目的!却因为悲伤的洗涤,让他暂时遗忘了。
现在,他不但要重振邢氏企业,另一方面,也要将爆炸案的始作俑者给逼出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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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寂,天色已是一片无光的黑沉,邢瑞璋半躺丰坐在床上,手边拿著一张与双亲的合照。
照片中的他,看起来相当年幼,约莫五岁大,双亲恩爱地拥抱著他,天伦之乐可见一斑。
曾几何时,这张照片已经成为往事中的记忆?再也无法回到那温暖的时候了。
当他心中正浮现一丝落寞时,房门突然被打开,浮瑆从门外探进头,露出如白昼灿阳般的笑脸。
“你还没睡吧?”
邢瑞璋可以说被她的突然吓了一跳,他脸色微愠道:
“你不懂敲门的礼貌吗?”
看来,他非得养成就寝前锁门的习惯不可。
“啊!”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尖,跟他笑道:
“对不起、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没吓到你吧?”
老实说,她在开门见到他的表情时,就知道他被吓了一跳,那惊讶的表情相当引人发噱。
可能是在自己的家待习惯了,住在别人家里应该注意的礼节都疏忽了,真糟糕呀!
不过换句话说,她可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来住,适应能力强,这也挺不错的,是吧?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我是要睡了。”她边说边走进他房里,脸上除了那抹标准灿笑之外,还带著一抹羞涩,与她大而化之的个性相当不衬,反而让人觉得诡谲。
“不过我躺在床上的时候,临时想到一件事。”
看她愈走愈近,他居然也不排斥,还顺著她的话反问她:“甚么事可以让你半夜不睡觉,还跑来我房里?”
浮瑆笑了笑,在他的床沿坐下。
“是这样的,我忘了跟你说谢谢,今天阿姨在骂我的时候,你还开金口帮我说话,真的很──”
“你在说甚么?我哪里帮你说话了?”他否认道:“我才没那种闲功夫去替你帮腔。”
“可是你明明……”
“我只是说我已经骂过你,可以息事宁人了,并不表示你今天没做错事。”他不肯承认自己曾经对她心软。
浮埋愣了愣,随即又绽开一抹笑容。
不知怎么回事,他觉得自己最近愈来愈在意她脸上的笑容。很刺眼,同样的,也很吸引他……
“不管你怎么说,总之谢谢你就对了。”这是她的坚持,像是没和他说出这句谢谢,晚上睡觉会很难受似地。
他也慢慢地习惯她有些奇怪、有些令人摸不著头绪的想法,可以说是见怪不怪了。
“咦?你在看甚么?”
她好奇地伸手抽走他手中的相片,正眼瞧了一眼。
“哇!是全家福!这小男孩好可爱喔!是你──”
他赶紧将照片从她手中抢回来,怒气冲天地瞪著她。
“你不要随便碰我的东西!”
气氛顿时陷入尴尬,他的怒气使得她一阵沉默,而她的沉默无语则让他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慌。
怎么了?是他的语气太凶吗?
是不是吓到她了?
这……
正当他想开口说些甚么,只见她忽然抬头笑望著他,一手轻按在他的肩膀上,说道:
“如果你睡不著,我可以陪你聊天喔,不要独自承受悲伤,你还有我啊!”
闻言,邢瑞璋倏地一愣──
她、她到底在胡说甚么?!有她又怎样?她又不是他的谁!
“我很想睡觉,麻烦你出去!”
说完,他随即倒进枕头里,原本以为她会立刻识相地离开,不料,她居然还替他拢了拢棉被,确定他有盖好被子才放心地走出他房间。
这个女人把他当成三岁小孩了吗?啧!
第五章
邢瑞璋在疗养整整一个月之后,重回邢氏企业接管邢冠东生前的庞大事业,也将海内外的营运大权掌握在手中。
为此继承之礼,邢家诸位长老,在郊区外的私人别墅举行一场盛会,邀请不少佳宾,众多政商名流都出席了这一场晚宴,一同共襄盛举企业界的大事。
杯觥交错,人语细碎,交谈著一桩又一桩商场底下的八卦消息。明争暗斗,是这些名流政客最擅长之事。
邢瑞璋穿著一身铁灰色西装,俊逸潇洒,迷煞不少在场名门淑媛,也让跟随在他身旁的宗浮瑆睁大了双眼。
这个脾气暴躁的男人,因为身负重伤的关系,总是一身颓废,没有修饰装扮的他,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迷惑人心的慵懒,彷佛是一头沉睡的兽,令人嗅得出霸气,却无法察觉他的危险。
经过一段时间的疗伤,他的体力与健康逐渐复元,但他内心深处的丧亲之痛,却如同他脸颊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怎么样也无法完全抹去,不过这些难过他只放在心底。
也许除了最接近他身旁的浮瑆之外,根本没有人发现他脸上的浅笑是假的,是勉强挂住的。
浮瑆一身黑色的裤装,不发一语地跟随在邢瑞璋身旁,她脸上的笑容远远胜过邢瑞璋脸上那抹假笑,十分灿烂,炫人眼目,如同昼日的朝阳,光芒四射。
她总是轻踏著他走过的步伐,在会场里挪动步履,尾随在他身侧,彷若他的影子。
西川慎玲忙著招呼会场里的宾客,心底也忙著仇视浮瑆,她仍然觉得他们两人的接触太过亲密。
她怀疑浮瑆是假藉保护之名,行倒贴之实,但是这些不登大雅的话语她说不出口。
在企业界,她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女强人,以她尊贵的身分地位,根本不可能和一个年纪相差甚远的黄毛丫头计较,更甭说争风吃醋了;心里的秘密,自己知晓即可,不必昭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