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等人将壬冬墨带到庙外之后,便识相的走了开,让她拥有私密的空间去处理人生最重要的课题──爱情。杂在虫呜叫声之中的低沉悲鸣,仿佛深海中的火山似的,正发出爆发前的隆隆闷声,幽深而重的声响。
壬冬墨轻轻的走向庙内,心跳得仿佛擂鼓一般,她在想,见到他时该如何面对他?会不会又是另一场争执与相互伤害?
种种的臆测让她忐忑不安,每每几要停止了脚步,可脑海中却不经意浮现他?她落泪的景象,又稍稍的给了她继续前进的勇气。
缓缓的跨入庙内,拨开了盘缠在门边的蜘蛛丝,壬冬墨的脚还没有完全跨过门槛便顿住了,只见庙中的土观音像前正跪倒着一个高壮结实的背影,仿佛在虔诚的祈祷什么事似的,将头低垂在交握的双手前,而那宽广的肩膀则是不停的上下颤动着,好似在哀伤的低泣着……一股电击似的震撼倏地穿过了壬冬墨纤细的躯体,直直的刺进她的心坎。他在哭,他的确是在哭啊……那哀哀的悲呜声不正是从眼前那副厚实的胸腔之中传出来的吗?那是龙的悲呜呵……过多的撼动让壬冬墨的脚步一个不稳,踩到一旁的枯枝,发出了轻微的碎裂声,而这正足以惊动了双膝跪地的男子。
“是谁?”耶律齐的背脊倏地警觉的弓起,一手迅速的抹去不该让人看见的哀伤后,才缓缓的转过头往声响之处望去。
“你──”布满血丝的双眸忽地发亮,耶律齐缓缓的站起身,不敢置信的道:“灵验了……老天爷真的听到了我的祈祷,真的让人的魂魄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冬儿……”
他想接近她,可又怕自己的莽撞会让她再度消失,只有硬生生的压抑住将她揽紧的欲望,停驻在她的跟前。
他的眼神溃散、神情疯狂,而且还以为她是鬼?壬冬墨的心霍地酸了起来,不过也同时涌起了满满的哀怨,干脆顺势道:“这样的结局不正是你期盼的吗为何苦再来烦扰我,不让我安宁?”
“你以为你逃到阴曹地府就能躲开我吗?告诉你,我不准,我命令你回来!回到我身边。”她的疏离让耶律齐急躁的道。
“或许你在辽国是个可以发号一切施令,掌握百姓生死大权的帝王,可现在我已经到了一个你再也够不到手的地方,你再也无法命令我、伤害我了。”壬冬墨轻颤着双唇,强迫自己?
开思念,佯装淡漠。
“该死!”耶律齐霍地咒为了声,眉宇间尽是懊悔与自责。
“你真的认为我愿意这样伤害你吗?你难道不知道看着你受折磨,我的心是怎样的在淌血?打在你身上的鞭痕像是抽在我的心上,我的苦,你何尝知晓?”只因为他是一国之王,该遵守的律法,他怎能不执行?
“我、我不知道,你快走吧!我们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不可能有交集的。”他的剖白让她心动,却也让她彻底明白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个是异邦之王,一个是平凡汉女,他们绝无可能相守的。
“你真的这么狠心?就连魂魄都这么冷傲?非要将我推到天涯海角方休吗?”耶律齐的眼神仿佛困兽般绝望疯狂,终于忍不住大跨一步,眼看便要碰触到她。
“站住。”壬冬墨连忙退后一步,颤巍巍道:“你若再接近我,只是逼我回到黄泉之下,永远不再见你。”
耶律齐伸出的手又颓然的落在身侧,整个人仿佛失去生气似的怔怔站着,“好,我不碰你,不碰你,我只想问一句话,你……你是否也曾经喜欢过我?”“我……”看着他那双纡尊绛贵,充满期盼的眼眸,壬冬墨不禁紧紧的闭起眼,往事一一在脑海中浮现,有喜、有悲、有欢、有哀,而这种种的情绪全绕着一个人转,那个牵动着她所有喜怒哀乐的男人啊!她怎么可以否认她对他的情根早已深种呢?
缓缓的再度扬起长睫,她以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道:“我爱你。”
即使他曾经想要杀她,她还是依然爱他,深深的爱他。
她不想骗自己了,就让她借着他误以为自己是一缕魂魄之际,?他们之间做个了结吧!
耶律齐的呼吸仿佛在听到这个答案后瞬间停止,这世上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及这短短的三个字重要!生气仿佛又缓缓的回流到他的身上,他再度恢复成一个充满着生信与领导能力的君王了。
“你爱我?天,我早该知道,你一直都是爱我的。”他真是个大白痴,竟然会怀疑她跟仲谋之间曾有过奸情。
壬冬墨的双眼蓄满了泪水,哽咽的道:“是的,我是爱你,可是,那只是一场梦罢了,你是大辽的皇上,你有后宫佳丽万千,而我只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汉女,我们两人注定无缘。你回去吧!我也该走了。”她强迫自己转身离开,斩断这段不该发生的孽缘。
“冬儿,我爱你。”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让壬冬墨止住了脚步,霍地转身,只见耶律齐正举剑往自己胸口刺去,一脸的从容与满足。
“不──”她慌张得惊呼了声,整个身子倏地扑向他,阻止了剑尖落下之势。
“你想做什么?难道你忘记自己身负一国重任,你是辽国的皇上呀!”她的脸因他的突然之举而吓得苍白,双手则是牢牢的圈住他,生怕他再度举剑。“呵!”耶律齐苦笑的扯扯唇,坚决的道:“该死的重任,该死的皇上,我只要你,生前我负你太多,至少死后让我陪你走那条黄泉路吧!”
“傻瓜、傻瓜,你真是个傻瓜……”壬冬墨早已泪流满腮,一双粉拳不住的轻捶着他的胸口,心中却是涨满了浓浓的甜蜜与幸福。
“我若不傻,又怎会如此误解你,不过这次我不再傻了,冬儿,我爱你,让我陪你。”难得的温柔布满了耶律齐俊美的脸庞,柔软了他犀利的眼眸,化?一摊摊似水柔情,包围着哭得颤抖的壬冬墨。
逃不了呵!这般刻骨铭心的感动,早降伏了她!
轻轻的末去眼角的泪水,她破涕?笑道:“摸摸我,难道你感觉不到,你已经陪在我身边了吗?”
耶律齐困惑的凝视着她,不懂她的意思。
壬冬墨娇羞的嫣然一笑,主动凑上了唇瓣,用温势的触感证明她的存在是实体而非虚幻。
茫然的双眸随着彼此体温的交流而逐渐清明,耶律齐又惊又喜的捧起她的脸,狂喜道:“你没死?”天,这真是超乎他所祈祷的愿望了!
壬冬墨轻轻颔首,双手覆上他的手道:“我没死。一直以来,我都在相国寺中静养,王爷是怕你会再度伤害我,所以才那么骗你的。”
“天!”耶律齐喟叹了声,紧紧的将壬冬墨拥在怀中。“相信我,我永远都不会再让你受任何一丁点的苦了,冬儿,跟我走。”
壬冬墨充满喜忱的双眸倏地黯淡了下来,抿抿唇道:“我想跟你走,可皇宫的生活并不适合我,勉强回去,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耶律齐明白的眯起了俊眸,沉声道:“你指的是霞贵妃跟德妃?”
壬冬墨垂首不语,她担心的岂止是她们两人,而是整个后宫尔虞我诈的大环境,一旦进入那种复杂的环境,又怎么能如她所愿,过着平静爱他的单纯生活呢?
短暂的沉默充斥在他们之间,倏地,耶律齐捉住了她的肩膀,严肃坚定的道:“告诉我,你爱我。”
这个回答简单,壬冬墨毫不犹豫的道:“我爱你,从第一次见面之时,我就爱上那个?装的你了。”
耶律齐满意的扬唇,“好,我知道了。”他轻啄了下她红艳的唇瓣,肃声道:“等我!”
壬冬墨困惑的?起眼睫,扬眉瞅向他,“等你?”
耶律齐扬起一抹别有含意的笑容,修长的指头爱恋的抚过她柔嫩的脸庞,旋即转身往庙外跨步而去,不再回头。
看着他恢复王者之风的昂扬背影,壬冬墨也不开口喊他。
有时候许多话是不需要说出来的,一个眼神、一抹笑意,已道足了千言万语。
她会等他,直到海枯,直到石烂,直到她咽下那最后一口
气之时,她是等定他了。
秋天的凉风轻柔的抚过脸庞,转眼间,酷夏已然远扬,大地换上了一幅幽静蒙胧的景致,衬得相国寺更加的庄严隆重,肃穆祥和了。
壬冬墨轻轻梳理着自己及腰的长发,不忘细数着自他离去后虚度的日子。从来不知道,原来等待的日子竟是如此难熬,直让她后悔起自己当初的犹豫了……“叩叩──”忽的,一阵敲门声响起。
自上回小姐来通知她,她跟韩仲谋的婚事终于获得王爷的应允之后,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人来探望她了,想是忙着准备婚宴琐事吧!
那今天的敲门声又所为何来?或许师父们有事找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