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檠耸耸肩,没有应声,可那床上躺着的瘦弱身子,与毫无血色的脸蛋,却在在显示她正处于极端孱弱的状态。
“她……为什么会这样?”秦洁絮惊讶的捂住唇,床上的女子面容削瘦得可怕,一双茫然无神的大眼直瞪着上方,仿佛没了灵魂似的空洞。
“大夫说她得了罕见的怪病,连他也束手无策。”靳檠的声音中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淡淡的,无情的令她恐惧。“檠……”
靳檠无言的举起手,阻止她的安慰,“我要丫环带你来是希望你帮我多照顾她一些,我最近忙着商讨消灭叛贼的大计,所以不能常常过来。”他的声音异样的低沉。
“我会的。”她答得飞快,急切得让她自己都困窘的羞红了脸,“反、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能够帮这个忙,我很乐意。”
靳檠忽的站起身,深深凝视着她半晌,没有预警的吻住她,这吻是如此的狂烈与缠绵,滋润了彼此干涸许久的心灵,瘫软了她的身子,无力的依偎在他的怀中。
久久,靳檠才又倏的放开她,仿佛强忍着什么似的,咬牙低喃,“我等你。”他将她按坐在椅上,转身走开。
“什么?”秦洁絮纳闷的转身望向他,可却已不见他的人影。
他刚刚说要等她?难道是等她回到房中……秦洁絮连忙甩开自己荒谬的想法,白皙的脸庞不自觉的臊红了起来。
她用冰凉的双手包裹着自己的脸颊,希望借此让热度降温,同时冷静下来。
为什么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却还是无法克制自己对他的感情?就连他随意的一吻,都可以让她失魂落魄这么久?
唉……秦洁絮将视线放在眼前那张虽张着眼,却毫无意识的美丽脸庞上,轻轻的抚开她眉旁的发丝。
虽然这张脸上明显的刻划着岁月的沧桑,可是却仍可以看得出来这是张曾经艳冠群伦的绝丽脸庞,想必年轻时也拥有不少的追求者吧。
她发觉靳檠跟这张脸有着些许的相似,那挺直的鼻梁及眼底的神情,简直是同个模子印出来的,但他跟靳王爷却一点儿也不像。
秦洁絮将身子朝炕床移了移,将被子拉到福晋的下巴处,随即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她说话,只不过都没有得到回应就是了。
呼……她不知道为什么福晋会被“弃置”在这间破旧的小屋之内,为什么靳王爷对她不闻不问,连个丫环都对这里避之惟恐不及呢?难道他对他们母子俩真的一点儿情份都没有吗?
她突然开始同情起这个毫无意识的福晋了……
她怜悯的瞅着眼前跟靳檠有着几分相似的容颜,心头猛的揪痛了起来。
他为什么会让她来替他照顾母亲,难道这是一种信任的表示?
秦洁絮自嘲的苦笑了下,这是她以往所梦寐以求的事呵,可如今他越是信任她,她就越感到罪恶,自责让她几乎要沉入暗黑的水底,纠缠在黑压压的水草之间,再也没有浮出水面的一天。
第八章
蹑手蹑脚的走着,秦洁絮小心翼翼的跟在靳檠身后,随着他走过一条条的巷弄街道,直到他进入一栋与靳王府一样建筑堂皇的府邸之中。
她咬了咬下唇,内心挣扎着想要就此转身离去,不去管什么仇怨,但大哥的叮咛在耳边回响,使她踌躇不前,最后还是悄悄的趁守门的不注意时偷溜进去。
只见靳檠缓缓的朝着其中一个厢房走去;她讶异的发现府中的守卫似乎有些松懈,她跟了半天,竟然没看到半个人,她也就顺利的在厢房外的窗边找到个好位置,侧耳聆听着里面的动静……
“这么说,你已经决定要突袭他们了!”陌生男子的声音率先响起。
“没错,这次我一定要将他们斩草除根,一举歼灭,绝不会再让他们有逃脱的机会。”靳檠低沉的声音随后扬起。“很好,沆已经掌握了有利的线索,我想他击破敌人船队的日子就在这几天了,余下的,便是秦重豪留在端亲王府中的那些人。”
“嗤,那些愚蠢的亡命之徒也想要跟咱们斗,简直是自取其辱。”靳檠嘲讽的声音传出。
“那……你想什么时候进攻?”男子雀跃的问道。
“后天清晨,拂晓攻击。”靳檠坚定的回答。
后天拂晓……秦洁絮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掐进掌心之中,柳眉纠得又深又紧,踉跄的赶在靳檠打开门之前离去,却不知门后的那个人痛苦的扭曲了脸,停驻在门前,迟迟没有打开那扇象征两人分离的门扉……
???
“你今天都待在这里,没有出去吗?”靳檠推开小屋的门片,劈头便问着正在帮福晋擦拭着脸的秦洁絮。
她的背影明显的震了震,随即恢复镇定的回答,“嗯,我在帮福晋做些清洁的例行整理。”
“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告诉你。”他阻止了她的动作,没等她回答便将她拉出屋外。
“檠,你弄痛我了。”她惊呼了声,身子又差点儿撞上他霎时停下的背脊。
靳檠仰头深吸口气,停顿了片刻才缓缓的放松她的手腕,转向她道:“洁絮,你爱我吗?”
秦洁絮怔愣了下,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以前他也问过这个问题,而当时她答得理直气壮,毫无疑虑,而今她依然可以在心中肯定的答他,可却怎么也无法坦率的自口中说出来。
因为她感到愧疚,对大哥与兄弟们愧疚,也对他愧疚,不论她怎么做,都得伤害其中一方。
“为什么不回答我?”他陡的又攫起她的手,认真的望进她的眸底,“告诉我,我想再听一遍。”
秦洁絮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我从来没有改变过对你的感情啊。”
“既然如此,答应我一件事。”他仿佛霎时松开了紧屏着的气息,长长的吁口气。
她抬起长睫,困惑的等着他的下文。
“不要对我说谎。”他在试探她对他的情感有多深,是否会深到让她吐实。
“我、我……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谎的。”虽是这么说,但她的眼神飘忽不定。
“是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话,“我也相信你不会对我有任何欺瞒。”他的拳头在身侧悄悄的握紧。
“我、我该进去照顾福晋了,她今天的状况好像比较好,说不定会恢复意识也不一定呢。”她想逃开他灼人的视线,怕他会看穿她的心虚。
“如果我说,我似乎已经爱上你了呢?”他低沉的嗓音让她像个石头似的顿了住,不敢置信的瞠目结舌。
靳檠仿佛豁出去似的,喘了口大气,说得更加坚定,“我爱你。”没错,他也许早就爱上她,才会在知悉了实情之后,依然无法对她采取行动。
这是她等了多久才盼到的回应呵……秦洁絮简直无法形容心中的狂烈喜悦,可这份狂喜并没有维持多久,便又被心中浓浓的忧愁给染上墨色。
“不喜欢你听到的吗?”他的眉头紧紧的拢了起来,难道连这句话都不能改变她的心意?
“我、我真的得进去了。”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有什么资格接受他的爱。
既然承受不起,就只有逃了呵。秦洁絮低头越过他匆匆离去。
而这次靳檠并没有阻止她的去势,只是杵立在晚秋的凉风中,首度为人敞开的心,一点一滴的又关闭起来……
???
“你真是太不应该了,竟然将洁絮安置在靳檠贝勒身边当奸细,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可能会惹来多大的危险吗?”阿爹忿忿的指责秦重豪,他不知道自己稍稍离开一阵子,局势便又有这么大的变化,他们竟然转移阵地,到了端亲王府之中。
“阿爹,我是不得已的。”秦重豪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哑着声音道。
“不得已?重豪,阿爹真是对你失望极了,即使你打小便满腔报仇的热血,阿爹也从来没有干涉过你的所作所为,可这次你竟然会利用洁絮去探取你需要的情报,阿爹万万不能苟同。”他摇摇头,事情更是出乎意料之外。
“阿爹,要让洁絮做这件事,其实比割下我的肉还要痛上千百倍,如果可能的话,我宁愿做这种事的是我,而不是我最爱的妹妹。”秦重豪终于无法克制的说出心中的痛楚,这阵子他的身心都承受着极大的煎熬,船队被击毁了,还有洁絮深陷敌营。
天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为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所有的百姓呀。
阿爹忽的凝神瞅了秦重豪许久,长叹口气道:“我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重豪,你告诉阿爹,你是不是喜欢上洁絮了?”
心事被戳中的难堪霎时击倒了一向强硬的秦重豪,他尴尬莫名的否认道:“阿、阿爹怎么会说出这么违反伦常的事?我是洁絮的哥哥,就算喜欢,也只有兄妹之爱,请阿爹不要妄加揣测。”
“别瞒我了,别忘了,我可是将你们带大的阿爹,有什么事会瞒得过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