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求好心切。」应御风顺口改掉她难以入耳的形容词,再送时傲一记白眼,示意他应该赶快消失,以免成为年度最佳炮灰代言人。
「心胸狭窄!」这句话她藏在心里很久了,只是没机会告诉他。
「那是慢工出细活。」他的脸色也阴了下来。舞剧是他的生活重心,更是心血结晶,细心琢磨每一幕场景有什么不对?那不但是对自己交代,更是对观众负责。
「公报私仇!」他的理由还真多,她说一句他就顶一句,连反省都没有!
「妳终于说到重点了。」应御风双臂环胸,一脸高深莫测。「好,就让大家来评评理。保罗,你觉得『仙衣』刚才的表现如何?」
「嗯……怪怪的。」被点名答询的保罗迟疑了好半晌,最后仍坦言直述。
「赛门?」他再换一名市调人员。
「看起来不太自然。」不愧身为美利坚人,对事不对人,毫不犹疑。
「查德呢?」应御风以下巴努向另一名高大的白种人。要这家伙发言是有原因的,打从尹梵心入团之后,查德就爱黏在她身边东拉西扯,相信由他说出的批评最能入她的耳。
「呃,是有些不大对劲。」查德对尹梵心摊摊手,一脸无奈。
「妳认为还需要继续征求民意吗?」应御风有点同情她的惊愕失措,故而决定暂时停止戳伤她自信心的行动。
「我……」她深吸一口气,紧咬贝齿。「当初我就告诉过你我不会演戏嘛!」
「不会可以学。」应御风拉着尹梵心坐在舞台的冰凉地板上,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过来,告诉我妳对『仙衣』的想法。」
「我在台上只有十几分钟,有必要这么吹毛求疵吗?」她仍提不起精神,只顾着以指尖在地面上无意识地乱画,没心情搭理他。
「妳以为我会容许瑕疵出现在我的作品当中?」应御风挑高了眉,锐利的眸光似乎在衡量她话语中的认真程度。「要做就要做到最好,这是我行事的原则,还没申请专利,欢迎盗用。」
「偏执狂。」她抬起眼睫,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废话少说,揣摩角色才是正事。」他弯起食指,在她头顶留下一颗小爆栗。
「是你要我说的,别怪我用词难听。」尹梵心一手抚着伤处,一手握紧拳头,脸颊也气红了。「在我看来,『仙衣』根本是个超级白痴,天底下最蠢的女人非她莫属。」
「怎么说?」总算让她回到重点问题上了,不容易呀。
「还怎么说?为了一个低级的爱情骗子而香消玉殒还算不上痴蠢吗?」她冷冰冰地盯住他,咄咄逼人地吐出鄙语。「总而言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难怪妳演不出『仙衣』的感觉!」应御风失笑地看着她,连连摇头叹息。时至今日,他终于能够百分之百的肯定一件事──齐硕文与她之间必然仅维持着纯友谊的关系,否则她的爱情观不该如此黑白分明、铁面无私。
「有本事自己去演!」尹梵心被他带有歧视意味的评论给惹毛了。
故事是这样的,「仙衣」是掌管白日的光明女神,而「夜魅」仅是撒旦身旁的一名部属,两人相恋的起因竟是由于「夜魅」为求得黑暗势力,而听从撒旦的指示,以多情男子之姿出现于「仙衣」面前,并以各种方式追求女神,进而乘机将她绑回地心作为奉献的祭品,好让撒旦吸取精气。
然而「夜魅」却在攫获「仙衣」之后起了叛离之心,决定背叛撒旦,并将「仙衣」的精气据为己有,且在眼见她日渐憔悴神伤时狠心挥袖离去,满脑子只顾扩充势力,所有心思都投注在与撒旦掠夺争战,一心只想成为统驭夜晚的黑暗大帝。
「怎么不继续说下去?」应御风的眼光饱含趣意。「该不是时傲没告诉妳结局如何吧?」
「用头发想都知道结局有多凄惨,说不说都一样啦!」尹梵心的口吻愈来愈愠恼。
这也是她排斥这出戏码的原因之。普天之下,不分时代、不论国情,女人的地位始终低于男人已是不争的事实,无力为女性同胞争取平等地位倒也罢了,但也犯不着将胳臂往外弯,净做些开倒车的蠢事。
「小笨蛋,先把前因后果看清楚再说,别老在背后偷骂人。」应御风笑意盎然的模样简直坏透了。没见过比她更可爱的人了,每次都心口如一地同步发声,教人想摸不清她的心思都难。
「那种悲惨的东西我没兴趣。」才看前半段她就已经泪眼汪汪了,再往后头看下去还得了,不把眼睛哭肿才怪。
「追求一种现代人不敢尝试的单纯爱恋,不求回报,一心为爱往前飞,哪怕是飞蛾扑火亦无怨无悔。」应御风靠过去拥住她的纤腰,深黑的眼瞳里有着动情的光芒。「这便是我选择『魔祭』作为十年代表作的原因,妳懂吗?」
尹梵心一脸茫然,紧拧柳眉轻摇头。她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如此没头没尾的爱情哲理谁听得懂?
「那么妳一定也不肯相信最后一幕是『夜魅』抱着『仙衣』的尸身跳下绝崖,同生共死,对不对?」他炯炯晶亮的瞳仁正牢牢地盯住她。
「骗人!像他那种薄情寡义的恶人,怎么可能会舍得放开千方百计夺来的权势,而为了一个仅用来作为夺权工具的女子而死!」她狠瞪回去,抵死不肯相信。
「答案很简单。」应御风伸手捏了捏她细致小巧的鼻尖。
「说呀!」尹梵心皱着眉头,勉强忍下拍掉他手的冲动。
「妳看不出来?」他用力憋住笑,免得被乱拳扁晕。
「废话!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你吗?」她开始不耐烦了。怪了,他什么时候染上了齐硕文专有的怪毛病?每件事总爱东拉西扯的乱搞一通,非要惹得她发火才肯老实招出来,有够惹人厌。
「唉,孔老夫子说得果然一点也不错──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他表面上虽是一脸哀怨惋惜,可眼底眉梢全是隐隐笑意,分明逮着她好玩。
「不说拉倒,希罕!」尹梵心猛然跳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我要去吃炸鸡大餐了,莎哟娜啦,Bye-Bye!」
「妳敢!」应御风恶狠狠地瞪住足足矮他半颗头的小女生。
「笑死人了,我现在才四十五公斤而已,为什么不敢?」她嘴硬得很,决心不肯吃亏忍气。
「请问那堆炸鸡掉进妳的肚皮之后,妳还能维持在四十五公斤吗?」他冷笑两声,而后对她放声大吼。
「吃完再减就好了,你凶什么凶?」尹梵心不畏恶势力地吼回去。说来好笑,她的气势竟然比他还强,彷佛提出无理要求的人是他。
「万一减不下来呢?」应御风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先生,你是杞人投胎的啊?啰唆死了!」她火大地提高嗓门,口气冷冽而不满,那副凶巴巴的模样活像母夜叉。
「妳懂不懂什么叫作未雨绸缪?笨蛋!」根本是无理取闹!卡路里若是那么容易解决、消灭的物质,那些塑身减肥中心还赚什么鬼钱?蠢。
「大不了任你宰割嘛,了不起呀!」她非常得寸进尺,完全忘了自己正身染重度应氏过敏症。「凶凶凶,就会欺侮孤家寡人!」
「算了,看在今天星期五的份上,懒得跟妳计较。」他冷傲地撇开脸,打算呜金收兵。为了这一点小事吵架,赢了颜面亦无光彩,何必呢。
可偏偏有人不识时务,好似吵上了瘾,仍然停不下恶言滔滔。
「星期五又怎样?你阿妈过生日?」尹梵心的食指戳上他的胸膛。「理亏吵输人就算了,那么多借口。」
「妳到底要不要吃炸鸡?」应御风高深莫测地睥睨她一眼,尔后往反方向踱去。
「不要你管。」苹果般粉润的脸蛋此刻涨得红通通的,分明正在赌气。臭人,就会挑她的毛病,早八百年前就说过她不会演戏了,谁说勤一定能补拙?她就是朽木不行呀!
「是妳违约在先,不能怪我。」他突然一百八十度大回转,刚巧与跟在他后头的尹梵心撞在一起,让他轻易地将她逮个正着。
「奇了,我什么时候跟你签过约?」她的心以违反正常的频率乱跳,但嘴上仍要逞强争面子。
「妳今天真的好吵。」不待她发问完毕,应御风已送上霸气的唇瓣,牢牢地覆上她的,藉此掩盖一切嘈杂语音。他的手指流连在她柔嫩的肌肤上,以轻缓带有韵律的力道抚揉着,像柔情的催眠、最美的蛊惑……
随着他的动作,她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虽然明知他不善表达内心深处的情绪,却依然时常气他的粗鲁莽撞,一点都不懂得体贴他人,每每一意孤行,惹得团员们个个敢怒不敢言。要不是最终总是有个圆满的结局,证明他的才华的确在众人之上,只怕「迎耀」早在八百年前就成了一人舞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