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事。」男子简洁的回答。
「办事?在这种废弃的空屋里办事?」她不解。
他摇头低笑,「我说过,我只是路过。」
她知道他不愿多说,她也没兴趣多问。既然他一会儿就会走,她就不再坚持马上离开了。她选择一处离他远一点的角落坐下,静静的看着他。他是个奇怪的人,奇怪得让人看不出他脸上表情的意义。
他低着头把玩他的打火机。「你看够了没有?」他没有抬头。
章以雯的脸立刻红成一片。「你头都没抬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她小声的问。
「你的目光有热力,我感受得到。」他仍随意的把玩着打火机。
「热力?你倒说说你怎么感受到我的热力?」她放松下来后比较敢跟他说笑了。
「感觉就是感觉,不是用说的。」他抬头凝视她。
章以雯仿佛也感受到他所说的热力。
「你叫什么名字?」
「你又叫什么名字?」她反问。
他弹了一下手指。「很好,这很公平,这么着,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也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微笑,「好。」
「我姓舒,单名一个恩。」他摆手比了个换她答话的手势。
舒恩,她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后才轻快的说:「我姓章名以雯。」
「章以雯,我会记住的。」他点头。
「记不住也没关系,反正我们是萍水相逢嘛,也许这辈子再也不会见面。」
「不,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他似笑非笑的说。
章以雯耸肩,「这是乱世,什么事也说不准。」今天有缘相见,也许明天见到的就是对方的尸首,这算不算再相见?
他低头没有再说话,她以为他默认她的话了。
「你说有人会来接你,他们什么时候到?」她好奇的问。
「已经到了,而且等了好一会儿了。」
她吃了一惊,奔出门外,果然看见一排士兵守在空屋门口。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她慌张的又奔回,「既然接你的人早就来了,你为什么还坐在这里和我聊了这么久?」
「我想多陪你一会儿,你就像只易受惊的小羊。」
「你——」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这人真是怪得可以。
他披上外套,「我要走了,不能再陪你了,好好保重自己,记住我的话,我们会再见面的,章以雯。」他翩然离去。
她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背影。
「小姐!」一名士兵唤着她。
她急忙回神,茫然不解的看向这位士兵。
「小姐,舒恩先生交代把这包食物交给你,还有这只小刀,他特别交代说这是给你护身用的,不是给你用来削发的。」士兵说。
她茫然的接过食物和刀。「代我向他说声谢谢!」
士兵向她行了个军礼后离去。
她看着手中的小刀,它是一把精致锋利的刀。萍水相逢的他竟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会再相见的!」她想起了他说的话。
「以雯,以雯!」
听到这个声音她大喜。「是大婶,是大婶!」她立刻丢下手上的东西,冲到了门口。
「大婶,我在这里!」
她与李大婶两人相拥而泣。
「大婶,你上哪儿去了,我担心死了,差点就——」
「对不起,我受了伤,昏倒在路上,也是刚才才醒来,一醒来就立刻赶来这里了。」李大婶解释着。
「你受伤了,在哪里?」章以雯焦急的上下梭巡李大婶一遍。
「是后脑勺被人敲了,不过现在没事了,外面现在乱得很,强盗土匪多得是,我才弄到一点食物,立刻就被人强了去,对不起,没能给你弄点吃的回来。」李大婶叹气的说。
「人回来就好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章以雯抱着李大婶,忍不住又激动的痛哭,这是一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以雯……」李大婶对于自己能活着回来也不免感到庆幸,抱着章以雯,她也有着说不出的激动。
「大婶,你不用担心食物,刚才有个人来过,他给了我一包食物,够我们吃上几天了,相信可以撑到重庆见到我爹的。」章以雯跑回刚才丢下食物和小刀的地方,将一大包的食物拿给李大婶看。
「太好了,你是遇到好人了,在这个时候食物如同黄金,他居然肯给你这么一大包,他一定是个大好人。」李大婶高兴的哭着说。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好人,但我可以肯定他不是坏人。」其实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了。
「别说这么多了,我们先吃一点吧,大婶我年纪大了耐不住饿。」
她们拿起食物开始享受这三天以来的第一餐。
「以雯,你说这把精致的刀是给你食物的人送你的?」李大婶吃饱后才有精神问。
章以雯点头,「他还交代不要用它来削发。」她笑着说。
「削发?你不会是想把这一头漂亮的长发给——」李大婶大为吃惊。
「本来是的,因为我以为你出事了,想女扮男装出去找你,这样比较安全。」章以雯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行,你留了好多年的长发,说什么大婶也不能让你剪了它。」李大婶坚决反对。
「为了活命,我又有什么办法?」她回以苦笑。
「以雯……」
「不过你放心,我决定不剪了,我要留着它。」章以雯振作的说,舒恩不要她剪,她决定为这萍水相逢却乐于助她的人做点事,留下这头长发。
李大婶松了口气,「是嘛!别剪了,剪了多可惜我要你完完整整、漂漂亮亮地去重庆见你爹。」
章以雯的眼神蓦地黯淡下来。「也许爹一家人并不欢迎我的出现。」
「不会的,老爷很疼爱你的,只是你妈死得早,让你一个人待在南京也是没办法的事。」李大婶叹气地说。
「我知道,我不怪爹,我只是怕大妈会生气。」从小到大她一共见过大妈三次,每次见面大妈总是对她十分憎恨,而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被送到南京来居住。她有些怕大妈。
「唉!」提到章以雯的大妈姜明莹,李大婶也无法不叹气。她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以雯这次回重庆,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算了,大婶,到了重庆凡事我会忍耐的,你不要为我担心。」章以雯反而安慰起李大婶来了。
她就是这么一个心细的孩子,李大婶心疼的拍拍她的手。「乖孩子。」
「大婶……」这种相依的情感在章以雯和李大婶身上感觉特别强烈。李大婶和江叔可以说是从小照顾她长大的人,比她的亲爹娘还亲。
「大婶,我好像听到有人跑过来的脚步声。」章以雯惊慌的探向门外。
「我们先躲起来,糟糕,要躲哪?」李大婶立即惊慌的发现这空屋无处可躲。
「大婶,躲到外面的鸡舍,我在那躲过。」章以雯急忙说。
李大婶立刻被章以雯拉进了鸡舍。
「在这里很安全,我们等来人走了再出来。」她拉着李大婶躲进角落。
「好,原来你躲过这,难怪你一身脏臭。」李大婶掩着鼻子说话,这鸡舍实在恶臭难当。
「昨天情况危急,我还躲进旁边的臭水缸里。」张以雯指着一旁的水缸小声说。
「天啊!还好你没生病。」李大婶惊呼。
「小声点!」她连忙捂住李大婶的口。
事实上她是生病了,从刚才她就觉得头重脚轻,但她不想告诉大婶,怕大婶担心。
她们躲了约莫半个小时。「一点声响都没有了,以雯,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李大婶捂着嘴提议。这里的臭气逼得她直想打喷嚏。
「这么久了,来的人应该走了,好,咱们出去。」章以雯同意。牵着李大婶的手小心的走回空屋。
「没有人。」李大婶吁了口气。
「真是好险!」章以雯也放心的抚抚胸口,「大婶,我看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得好。」免得她们始终提心吊胆的。
「嗯,我们把东西收一收就走。」李大婶走到她们放置食物的地方。「啊——」她突然尖叫。
「怎么了?」章以雯大惊的赶到李大婶身边。
「他……他……」李大婶害怕的指着墙边的阴暗处。
章以雯吃惊的看到那里竟躺了一个人,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伸出食指查看他是否还有呼吸。「他还活着。」她吁了一口气。
「他怎么了?」李大婶紧张的问。
「不知道,我看看。」章以雯将他翻个身。「他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她发现他的大腿中了子弹,黑血正从裤管汨汨的流出。
李大婶这才放胆过来查看。「哎呀!如果子弹再不取出来,他不死,腿也要废了。」
「救……我……」伤者突然睁开眼睛,用着布满血丝的眼紧紧瞅着章以雯。
章以雯受了惊。「你……」她猛地和李大婶抱在一起。
他挣扎的伸出手要拉住一步之遥的章以雯,可是力不从心。「帮我……取出子弹……」
章以雯这才放开大婶,小心的靠近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她知道他需要帮忙,可是她不是医生,帮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