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荷包里的单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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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我在哪里﹐他也会牵挂着我。

  然而﹐我已经有你了。既然已经有了共度余生的人﹐其他人﹐只能够是朋友。

  飞机抵达香港机场﹐我匆匆挽着行李箱﹐登上一辆计程车﹐赶回 家里。

  屋里暖烘烘的﹐我猜一定是你忘了上班前把电暖炉关掉。

  当我亮起屋里的

  灯时﹐赫然看到孙米白养的那一头猫披肩就伏在电暖炉旁边﹔牠看到了我﹐瞪了我一眼﹐然后继续懒洋洋地伏在那里取暖。沙发上的抱枕掉在牠身边﹐给牠抓开了一道裂痕。

  原来电暖炉是为牠而开着的。

  孙米白的猫为什么会在我家里﹖

  当我不在这里的时候﹐你竟然让她进来﹖我拾起地上的抱枕﹐里面的羽毛给牠的利爪抓破了。我坐在沙发上瞪着牠﹐牠也瞪着我。

  我跟猫对峙了两个小时之后﹐你回 来了。

  「你回 来啦﹖」你问我。

  那头可恶的猫﹐走到你身边﹐伏在你脚背﹐讨你欢心。

  「牠为什么会在这里﹖」

  「孙米白去了旅行﹐托我照顾牠几天。」

  「你在长途电话里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只是一件小事。」你抱起猫﹐把牠放在脖子上﹐绕了一圈﹐牠根本就是一头怪物。

  「牠把抱枕抓破了。」

  「牠就是爱抓东西﹐对不起。」你若无其事地说。

  「孙米白是不是来过这里﹖」

  「没有﹐是我把猫带回 来的。」

  「我最讨厌猫了﹗」我忍不住说。

  你愣了一下﹐难堪地把猫放下﹐牠站在你脚边﹐跟你站在同一阵线。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介意枣」

  「这是我的家﹐我不欢迎孙米白的猫﹗」我用抱枕掷向那头怪物﹐牠敏捷地走开。

  「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忘记她们两姊妹﹗」我控制不了自己﹐向你哮叫。

  你站在那里﹐巴巴地望着我。

  「难道你就不可以忘记她﹖」我哭着问你。

  我从千里以外回 来﹐只是想投进你的怀抱﹐但是﹐在我不在的日子﹐你竟然照顾着孙米白的猫﹐你知道那一刻我是多么的难受吗﹖「对不起﹐我现在就把牠送走。」

  你走过去把猫抱起﹐牠得意地伏在你怀中﹐这刻伏在你怀中的竟然是牠而不是我。

  我别过头去不望你。

  你把猫抱走。

  也许﹐你不会回 来了。

  你走了﹐我很后悔为什么向你发那么大的脾气。我竟然妒忌那头猫﹖不﹐我只是妒忌你跟姓孙的女人依然纠缠不清。

  我竟然妒忌一个死了﹐而且死得很可怜的女人﹐你一定很讨厌我。

  我的情敌已经不在世上﹐她早已化成了天使﹐在云端俯视着我﹐我凭什么可以抢走她的男人﹖我瑟缩在沙发上﹐等你回 来。

  你肯原谅我吗﹖

  你已经去了很久。

  「留言还是留下电话号码﹖」传呼台的小姐问我。

  「留言枣」

  「请说枣」

  我说什么﹐你才会回 来﹖

  「就说我身体很不舒服吧。」

  是不是很可笑﹖我只会扮演一条可怜虫。

  你终于回 来了。

  「对不起﹐我不是想这样的﹐我愈是害怕失去你﹐就愈做出令你远离我的事枣」我抱着你说。

  「我们根本不适合对方枣」你惆怅地说。

  「不﹐不是的。」

  「我不想令你痛苦。」你轻轻推开我。

  我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像小孩子不肯放开他手上一件最珍贵的东西。

  「你不要这样枣」你还是推开了我。

  「跟你一起﹐我很快乐。」我说。

  「我觉得你很痛苦枣」

  「快乐是用痛苦换回 来的枣」我凄然说。

  你沉默。

  「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你替我抹去脸上的泪珠。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我会改的。」我吻你﹐我不会让你再说要离开我﹐即使我因此窒息﹐我也不会再让你开口说话。

  你温柔地吻我。

  云生﹐你是爱过我的﹐对吗﹖

  「你在发热。」你捉着我的手说。

  我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

  「别这样﹐你在发热。」

  我要把你吞进肚子里﹐从子宫直到心房﹐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你的身体很烫。」你说。

  「我听过一个治感冒的方法﹐只要把冰冷的脚掌贴在你心爱的男人的肚子上二十四小时﹐感冒就会好。」

  「这是没有医学根据的枣」

  「那个男人一定要是你爱的﹐否则就没有效。」

  「为什么要二 十四 小时﹖」

  「因为刚好是一日一夜。」我把你拉到床上﹐赤裸裸地蜷缩在你怀里。

  你把我冰冷的一双脚掌放在你温暖的肚子上。

  「不是说没有医学根据的吗﹖」我轻轻问你。

  你用一双温暖的手替我按摩脚背。

  「肚子冷吗﹖」我问你。

  你摇头。

  「猫呢﹖」

  「护士长愿意暂时收留牠﹐她很爱猫。」

  「你恨我吗﹖」

  你摇头。

  「答应我﹐你不会离开我。」

  你点头。

  你答应过我的。

  「真的要二 十四 小时吗﹖」你带笑露出痛苦的神情。

  我的脚已经不冷﹐但我舍不得离开你温暖的小肚子。

  你的体温是医我的药﹐明知道吃了会上瘾﹐如果有一天﹐不能在吃到这种药﹐我会枯死﹐但是我仍然执迷不悟地吃这种药。

  苏盈

  最遥远的距离 . . . .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第四章

  云生﹕

  还有一天便要离开法兰克福了。

  早上起来﹐我的头痛得很厉害﹐我打开皮包﹐里面有你三 年前在机场给我的药。我一直舍不得把它们吃完。

  这是我吃一辈子的药。

  我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冻的可口可乐﹐倒进肚子里。

  可口可乐可以治头痛﹐身边没有头痛药的时候﹐我总会这样做。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头已经不那么痛了﹐我可以省回 一颗头痛药。

  你常说﹐当我不在你身边﹐你身处的地方就会天阴﹐香港现在是不是也是阴天﹖孙米素在雨夜来﹐也在雨夜离开。

  我在月夜来﹐也在月夜离开。

  月有阴晴圆缺﹐但是死了的月亮会复活。

  死了的爱情却不能复生。

  还有十多天便是你的生日﹐你会想起我吗﹖你会记得这个因为太爱你而弄巧反拙的女人吗﹖如果可以从头来过﹐我一定不会这样﹐只是﹐爱情不是月亮。

  那一年﹐我终于找到跟你送给我的那只同款的月相表﹐准备在你生日那天送给你。

  你生日那天﹐是政文结婚的日子。

  我曾经想过这是纯粹的巧合﹐抑或是一种心电感应。

  有时候﹐你正想起一个朋友﹐他突然便打电话来。

  你很不想碰到某人﹐却偏偏碰上他。

  时间和空间的汇聚﹐可能不是纯粹的巧合﹐而是一种主观情感的渴望。

  政文根本不想我去参加他的婚礼。

  他无意中选择了在你生日那天结婚﹐是一个最伤感的决定。

  是的﹐我感到内疚。

  当他为了逼我后悔而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的同时﹐我却为我爱的男人庆祝生日。

  每年你的生日便是他的结婚纪念日。

  这怎么会是纯粹的巧合﹖

  在你生日的这一天﹐我的心情是多么的沉重。

  惠绚早上跟我通电话﹐告诉我她正准备出发去参加政文的婚礼。

  「兆亮说政文昨天晚上喝醉了﹐今天早上不知道能不能去行礼。你猜他会不会突然不出现﹖他根本就不爱那个女人。」

  「他会出现的。」我说。

  两小时之后﹐我接到惠绚的电话。

  「你说得对﹐他们已经交换了戒指。」

  我是一个跟他相处了八 年的女人﹐我很了解政文﹐他做了决定﹐就不会收手﹐无论要作出什么牺牲﹐他也不会回 头。

  愿他快乐。

  黄昏﹐我回 家换过衣服﹐在我们约定的餐厅等你﹐地点是你选的。餐厅在铜锣湾一间店的二 十七 楼﹐透过落地玻璃﹐可以看到尖沙咀东部海傍的另一间酒店﹐政文的婚宴正在那里举行。

  我还是头一次来这间餐厅﹐没想到这里可以看到那里。

  这是纯粹的巧合﹐还是心电感应﹖

  我的心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复杂。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我和政文相隔了一个天地。

  你下班后匆匆赶来。

  「生日快乐。」

  「谢谢。」你笑说。

  十点钟以后﹐乐队开始演奏。

  「出去跳舞好吗﹖」你问我。

  「我的舞姿坏透了。」我说。

  「不要紧枣」

  「真的不要枣」

  「来吧﹗」

  你把我带到舞池里﹐把我的手搭在你的肩膊上﹐抱着我的腰。「我只学过一个学期的土风舞。」我哀求你放过我。

  你沉醉在音乐里﹐彷佛听不到我的哀求﹐而我只能够生硬地跟着你的舞步。

  你甚至闭上眼睛﹐把握抱在怀里。

  你那样沉醉﹐是否在跟我跳舞﹖还是在跟一个鬼魂跳舞﹖你知道此刻在你怀中的是我吗﹖我的舞姿﹐肯定是舞池里的一个笑话。

  我真的不想再跳下去﹐正想叫你停下来的时候﹐我偏偏不小心地踏着你的脚﹐把你惊醒过来。

  「对不起﹐我早说过我不会跳舞。」我急步离开舞池﹐回 到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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