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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志森心有不甘,恶向胆边生。他踏前一步,粗鲁地捉住佩仪的领口,狰狞冷笑:“天底下的女人都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对你客气就摆架子!” 

  佩仪惊惶挣扎,像只受惊的小鹿。全身神经紧绷,血液往脑部上冲…… 

  ***

  陈翊德刚从舅舅家的晚宴脱身,心情颇为不快。他觉得舅舅这次做得太过份。父子失和断绝关系这档子事谁对谁错一时也难下定论,可是不应该波及无辜,温柔可人的小雁雪不该受这种待遇。 

  一整晚,陈翊德只能咬牙看着雁雪脸色惨白像个洋娃娃待价而沽。 

  沈长峰摆明车马,他和长子间势如水火,培植继承人的希望全在女儿身上。 

  话中含意不言可喻,也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一票黄金单身汉,就像苍蝇见了蜜般一涌而上,众星拱月地绕着雁雪打转。 

  “娶了这种老婆,起码少奋斗五十年。”有人低声道。 

  “别抱太大希望,沈翁说不定要人入赘借种,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有人回应。 

  “算盘人人会打。”另一个人笑嘻嘻插嘴:“既然主人家开口,大伙儿明买明卖好商量。” 

  陈翊德为表妹感到悲哀与不值,却也无计可施。雁雪的个性温驯,不像表兄的刚烈决然;也学不会翊德避重就轻的那套,所以注定她受父亲摆布的命运。 

  陈翊德决定将这件事暂时搁置一旁,将车子开往忠孝桥时,他顺手点了片CD,张清芳的《Man\\\'sTalk》回荡在车厢内。 

  “你说你有个朋友住在淡水河边……” 

  唔!这个月里,他跑淡水河两岸的次数可能比过去十年还多。翊德想。他的住处在内湖、佩仪的住处在新庄,只算直线距离就得横跨台北市。 

  对恋爱中的男女来说,相隔千里也不远,只是耗在塞车的时间多的令人厌憎。 

  到了佩仪住处楼下,附近居民的骚动令他心生狐疑,一辆警车停在楼梯旁,指点的似乎正是佩仪的住处。 

  “真可怕!咱们这里治安一向不差,天晓得居然碰上这种事!” 

  “对付强好犯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咔嚓掉!” 

  “总而言之,女孩子家一个人住不安全。” 

  你一言我一语的评论飘入陈翊德的耳中,他心胆俱裂,箭步冲向三楼。 

  门口一位警员挡住了他:“干什么?” 

  客厅里,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正在说:“……流鼻血而已,不会死的啦!” 

  陈翊德气血上涌,一把推开挡路的警员:“我是李佩仪的未婚夫!” 

  他的大吼引起屋里人们的注意。 

  说话刻薄,双臂交叠的是管区警员;坐在地板上,仰头靠在沙发上血流满面的是徐志森;盘腿坐在另一张沙发,怒气冲冲的是--小仪?! 

  “你死到哪里去了?现在才来?”小仪毫发无伤,张牙舞爪地质问他。 

  陈翊德为之傻眼。过了数秒,他爆出笑声:“姓徐的!你似乎又错估了小仪……” 

  他语带杀气,如果徐志森不是那么一副倒楣可怜相,翊德会再补上两拳。 

  确定小仪不想告徐志森,管区耸耸肩:“算他好狗命!强暴罪最近就要改公诉了。小子!坏事不可以作!”他一把拉起徐志森。 

  “没事了!走啦!走啦!” 

  剩下两人时,小仪说起事端始末,她指着台灯:“我用那个砸他!” 

  沉甸甸的大理石底座,只砸烂了他的鼻子算他好运气。翊德想。 

  “我要去洗澡!”小仪突兀地站起来,进去主卧室里的浴室。 

  陈翊德默默帮她收拾残局,擦掉地板上的血迹。 

  沙发上也有几点血渍,杂色花布上并不太明显;他告诉了佩仪。 

  “把它扔掉,我不要了!”小仪隔着浴室门锐声喊道。 

  “那也得等明天啊!”翊德回答。 

  浴室里悄然无声。 

  检查了门窗、瓦斯、煮了两杯咖啡,小仪还没从浴室出来。 

  翊德敲门:“小仪?”他直觉伸手转门把。 

  小仪脸色阴郁打开门,翊德注意到她身躯微颤,手指脚掌因浸水太久,皮肤起皱。 

  “我不舒服,恶心、反胃、头疼。”她平铺直述。 

  愤怒消褪后,紧接着是羞辱与自我嫌恶。 

  陈翊德伸手拥抱住小仪,感觉到她紧绷而排斥的身心在无言中缓缓松弛。 

  再怎样好强,强暴未遂对她仍是一个恐怖经验。 

  “你不能再喝咖啡了。” 

  良久,翊德放松小仪,命令她坐下,热了一杯牛奶给她,并找出了两片普拿疼。他从未看过小仪这么温驯听话的一面。 

  脱掉西装外套、领带、袜子,陈翊德搂着小仪和衣而眠。 

  昏暗灯光中,她开口打破沉默:“明天,我要换掉沙发。” 

  “好。”翊德像哄小孩似地:“我陪你,我们去选一套真皮沙发。” 

  “不要!”她执拗说:“我要买藤编的沙发组。” 

  “是!你喜欢就好。”翊德很有耐性说。 

  “还要换台灯、小地毯。”她说。 

  “那容易!”翊德慨然允诺:“把房子拆了重建也没问题--睡吧!” 

  第九章

  暗淡月影云来去 

  一开始采购,李佩仪便欲罢不能,选好了沙发、座垫、台灯、地毯,然后就是原先不在采购范围内的窗帘、拖鞋、餐具…… 

  无怪乎眉开眼笑的店员把她和翊德当新婚夫妇。“你的先生真好耐性,一般男人没有几个喜欢陪太太逛街购物的……”店员夸了他一车好话,陈翊德更得意了,拖着百口莫辩的佩仪去鸿宇名店选寝具。 

  “够了。”她笑骂道:“你一点都没有羞耻心吗?” 

  挑选寝具的男人不是没有,只不过没人像翊德那样厚颜爱发问,并且奉承得店员小姐笑得花枝乱颤。 

  奇怪的是,两人争相付帐时,柜台小姐一定是拿翊德的信用卡刷卡。 

  佩仪咕哝道:“怎么?你手上有蜜不成?” 

  翊德眨眼,大言不惭:“我长得帅!” 

  “巧言令色鲜矣仁!” 

  他顺水推舟进驻了佩仪的家,衣橱里挂了几套西装、休闲服,抽屉里放着他的新袜子和内裤。上班时先送佩仪到公司,翊德才去办公室。瑞旭的职员都知道:老板现在正走蜜运,喜上眉梢。 

  高雄分公司的困难也解决了。陈翊德爱情、事业两得意。 

  上个星期,翊德借口整顿分公司的机密文件,推辞了舅舅家的晚餐约会。 

  这一次没有理由再拒绝。 

  雁雪感冒缺席,餐桌上气氛沉闷,沈云筝和兄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雁雪的婚事。 

  翊德怏怏不乐:母亲和舅舅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忠实拥戴者。 

  母亲还有话说--虽然父亲早逝,不过他们两人的确很恩爱。可是舅舅他--亲身经历过的悲剧还不够吗?翊德想。 

  沈云筝打破儿子的沉思,开口非难:“翊德,你今年也三十一岁了。” 

  翊德脑中响起警讯,小心翼翼吞下一口冬瓜盅,誓言当不婚族的谎话在舌尖打转。 

  “如果有喜欢的对象带来给我和舅舅瞧瞧。”沈云筝如下懿旨。 

  他左支右吾:“我没有。”带佩仪还是小仪来?哈!他可不想闹第三次世界大战! 

  沈云筝不悦:“还说没有?你这阵子在哪过夜?家具都买齐了,瞒得了谁?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翊德狡辩:“妈!您误会了。” 

  “你别告诉我,你们在谈公事。”沈云筝喝了一口红酒:“好端端的,瑞旭广告为啥换了人?你还想骗我哩!” 

  “表哥的广告理念太前卫,我觉得房地产的广告还是保守点较好。”翊德滑溜说道。 

  “大概吧。”沈云筝皱眉:“唉!我跟你讨论的是李佩仪,不是广告。别转移话题。” 

  翊德还想抵赖,舅舅正色发话了:“翊德,这只是我们自家人私下讨论,没有外人在场,不必这样遮遮掩掩的。” 

  他颓然放弃跟舅舅斗智的念头。 

  “只是谈得来的异性朋友,至于过夜……”他摊手承认:“我又不是和尚。” 

  沈云筝耐不住询问:“怎么回事?经过五年,绕了一大圈,你还不想安定不来?那干嘛在她身上下这么大功夫?” 

  翊德惊疑不定:“妈。您怎么知道?” 

  她看了大哥一眼才回答:“我请征信社调查的。她以前开卡拉OK嘛!” 

  翊德怫然不悦:“您太逾越了。” 

  沈云筝凤目倒竖:“哪里逾越了?只要她品行端正怕什么?” 

  沈长峰制止了妹妹和外甥的争议:“算了!这不是重点。”他声若洪钟句句有力:“重要的是翊德心里打算如何?” 

  忆起雁雪惨痛遭遇。翊德不由得说出违心之论:“我可不打算安定下来。天晓得再过段日子,我们还会不会在一起?” 

  沈长峰眯起双眼微微点头。这个动作让翊德紧张,他觉得自己的顾虑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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