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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真的吗?”紫绫问。 

  翊德耸肩,“只有当事人心里有数。不过法官很生气,问他为什么拖到二审才改口,是不是串供舞弊。那时我跟着母舅去旁听,法庭乱成一团,人言沸扬,君亚振振有词说他不过是想教训对方一下,没想到会害人判死刑。--法官气得差点没吐血!最后以他年幼无知放他一马,当然那群被告也从轻量刑。” 

  “由此可见……君亚本性并不坏。”佩仪沉吟。 

  “要是我可不会这么想。”翊德微笑:“我会认为他是随心所欲惯了,把法律规范当儿戏。” 

  “天生坏胚子。”筱蝉感慨。 

  三个人的视线又集中在紫绫身上。 

  “紫绫,光是一个沈君亚,你就已经令我们担心不已,为你捏把冷汗;如果再加上舅舅插手搅局,恐怕谁也无力救你,你得三思而后行。” 

  “雁雪就是一个惨痛例子,舅舅曾破坏过她的恋情,吓得她至今仍不敢妄动。” 

  “还是那句老话,紫绫,君亚绝不适合你!” 

  “除非你能历练到百毒不侵。将恋爱当作游戏。” 

  众人的忠告令一向好睡的紫绫度过了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天色蒙亮时,她已经到花市批购了店里所需的花卉,整理就绪后便往沈君亚的住处报到。 

  宴后的客厅虽然凌乱,可是并没有她所想的那么糟,紫绫慢慢收拾,心底想的是君亚也曾经是一个行为乖张孤癖的少年--她终于了解,为什么在第一次进入这屋子里,会有那种沉寂孤独的冷清感受。 

  她也曾经是无声世界里的囚犯,听不见所以无法说,眼睛所看的是众人毫无障碍的沟通交流,以她无法理解的方式。轻易地将年幼的紫绫孤立在茫茫人海中的荒岛,直到林敏姑婆注意到她并不是智障、低能儿时才把她从无声的笼牢释放出来。 

  开刀、治疗、矫正、启蒙,突然清明响亮的世界令紫绫惊疑恐惧。那一年,她七岁,从零岁开始学习,必须加倍努力,与时间竞走一步一步地追上同龄孩子的脚步。 

  跌倒了,有姑婆温暖的双手在身旁牵引,毫无保留情感润泽她荒芜枯萎的心田。 

  而沈君亚,是否没有人为他灌溉、滋养心中的梦田,才任它荒凉倾圯以至如此? 

  伤感缠绵的感触在紫绫心弦上引起共鸣。 

  大门开启的声音像低声叹息,众人口中的颓唐男子一身雪白衣裤俊逸寒飒,白色是与花草泥土为伍的紫绫鲜少穿上身的颜色,即使是单件白衬衫的搭配,也往往在洗涤后仍带微黄或浅浅渍痕,从来没有过这等皎洁雪白的高贵感。 

  穿着全白衣裤不仅要有勇气,也要有本事。她想。 

  “早。”她轻声问候,“我大略收拾了一遍,看起来似乎整理过了,并不很脏。” 

  “当然。我要他们走时收拾干净,别留下垃圾--但是还得要有人来收尾。”他淡淡说道。 

  紫绫一笑:“你们公司的同事一定相处得很融洽--宴会好玩吗?” 

  不知为什么,她总是无法想像沈君亚在宴会中谈笑风生和同仁打成一片的模样。 

  “大概吧!”君亚回答颇有蹊跷。“我不清楚。” 

  紫绫起疑:“你不是主人吗?” 

  “不!”君亚否认,“我这里是‘公共场所’,每个星期总要这样闹上三、四晚。” 

  她还未想透此事,沈君亚已缓缓开口:“会不会换水族箱的水?” 

  紫绫愣愣摇头:“没试过。”水族箱在哪里? 

  “凡事总有第一次。”他转身往外走,“跟我来。” 

  紫绫屏声敛气,注视着眼前如梦似幻、玻璃光灿的水中世界,波光流动映照着整个房间有如水晶宫般光彩摇曳。 

  严格说起来,君亚所养殖的并不是水族鱼类,而是水草。龙须草、凤尾草、水妖精……以及极难照顾的变种网草,穿梭其间的只有寥寥数只小小的霓虹灯鱼当配角。 

  原来,他把“心”收藏在这里…… 

  清幽荫凉的房间里有着一股淡淡烟味混和着似有若无的古龙水香味,充满了男主人的气息氛围。紫绫有种不经意偷窥到君亚内心世界的错觉,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四个庞大的水草养殖箱各据一壁,以落地书柜为间隔,中央是书桌……不!看起来像是工作台。有几个小盒子、雕刻工具及她叫不出名字来的小机械。 

  其实换水并不费力,将水管一来一往通向水槽,打开帮浦,注意水流速度就可以了。大概是他的手腕伤口不能碰水吧!所以才需要人帮忙。她这样告诉君亚。 

  “不!”沈君亚扬眉微笑隐含讥嘲:“我怕弄脏一身白衣服,刚好你来了。” 

  “噢!”紫绫为之气馁。 

  “这么逆来顺受。”君亚忍不住调侃她,“如果可以真想把你养起来当宠物。”这种自大狂妄的侮辱由他的口中说出居然能令紫绫感到不可思议的自然轻柔。 

  她不禁自问: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影响了她的判断?还是因为那一次的缠绵亲吻混淆了她的理智?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她未免太过肤浅…… 

  “没有异议?”他目光闪烁,“那就是默许了?” 

  紫绫摇头:“你只是一时寂寞,随口说说而已。养只小狗或小猫怎么样?我想有帮助。” 

  君亚哄然而笑:“小猫或小狗?绝对比不上你带来的乐趣。--我到哪儿能找到会打扫、应对的猫狗呢?” 

  “你……”紫绫词穷,想了一会才说:“你就是这样,老是说些令人误解的话。” 

  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以一双寒星般深远的眼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那种眼神令紫绫意乱心慌。 

  “我应该放过你。”他突然转移话题。 

  “什么意思?”紫绫错愕。 

  “大家的意见。”他耸肩。“他们认为你现在处境岌岌可危,预言我身上的邪恶因子随时会发作,把天真无邪的少女当点心吃掉--没人警告过你吗?” 

  紫绫侧头看他,对他的自嘲感到费解,“我觉得你似乎是故意去迎合众人的期望,扮演一个大坏蛋兼色狼--而且还乐在其中--令人望而生畏很有趣吗?” 

  “很有趣。”他的语气状似索然无味,目光却温柔深邃,“你也应该害怕才对。没有危机意识的小红帽。” 

  几不可闻的幽咽水流声中,悄然无言的两人各有所思。 

  “为什么要吻我?!”紫绫轻声的询问中带着一丝埋怨与惆怅。 

  她的心早乱了,沈君亚为她开启了一扇门窗却袖手旁观,让她犹豫也让她好奇不知是否该走向未可知的前景。 

  那是不属于纯真少女的花花世界。 

  “男人的劣根性。”他轻描淡写说。“克制不住掠夺的欲望。” 

  紫绫的心情极为复杂。她并不认为沈君亚真的有那么恶劣,一个邪恶的人往往是以伪善假义的言行来欺瞒众人,而不是口口声声贬辱自己。 

  喜欢玩弄女性的花花公子,她是见过的--长相不见得英俊,衣着考究,买花时小里小气,同样的花束、情话,分赠给不同的女友,每当紫绫送花给那些不知道男友脚踏双船的女子时,总是不免愧疚;看着她们脸上泛着喜悦的红 

  晕、甜蜜地微笑着;她几乎要恨起那个负心男人来。 

  沈君亚残酷无情的“诚实”,和那种人甜蜜欺瞒的“柔情”,哪一种比较坏? 

  “你……对其他人也是这样吗?”再怎样灵秀敏慧,紫绫仍然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忍不住想探询这个初扣她心扉的特殊男子。 

  君亚微微一笑,为自己的情不自禁感到骇然--他居然会“沦落”到跟这个小东西牵扯不清的混乱地步。 

  将紫绫引入他的生活之中,君亚原先的动机只是想确定:这个令人放心不下的丫头能引起他注意挂心的原因不过是一种“保护欲”而已,他太老了,玩不起小女生的纯爱游戏…… 

  可笑的是:翊德等人忧心忡忡地护卫紫绫,生怕她遭到了君亚的魔爪侵凌,却忘了他在异性交往上一向是被动的一方--他最常被批评的是薄情寡义、冷血残酷,对女方的款款深情弃若敝履--于是乎“沈君亚”成了一项挑战,一些名花奇葩乐于放下身段、主动亲近的对象。 

  如果他来者不拒,早就破了见鬼的“千人斩”关卡,如果再下流下作些--或者体力更好些,君亚自嘲地想,主动出击,恐怕“万人斩”也不是问题。 

  紫绫见他莞尔思索数秒才缓缓开口:“不!我一向是被动受邀的一方。现在是女男平权的社会了,豪爽大方的新女性绝不吝惜主动付出。” 

  紫绫怔怔玩味他的戏言,并不确定话里有几分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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