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芸蠕动身子,缓缓的睁开茫然的睡眼,看见柳冀嚁还未入睡,不禁张大眼睛,“你怎么还不睡?”
他温文的牵动唇瓣,“睡不着。”
她坐了起来,挨近他的身子靠在他的肩窝上,轻轻的问:“不甘心对不对?”
他揉揉她的脸颊,但笑不语。
“皇兄当初将我许配给你的时候我也好不甘心,不甘心任他摆布,不甘心成为他手中的棋子,所以我离宫出走,可是,命愿却依然安排你我相遇、相爱。”卷起他的衣角在手上把玩,“冀曜,有些事咱们逃不过命运。”
“你是希望我认命吗?”他拢起眉看她。
“我在想,也许……我可以回宫”她回宫去求皇兄赦了他,放了他。
她的话教他惊惶不已,“你要回去?不,”他突然将她揽进怀中,圈紧的手臂几乎教她窒息,“我不让你走,你走了之后就不会回来了。”
她闭上发热的眼睛,“我会回来的,我说过就是死也不离开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安全的活着,而现下也只有我回去求皇兄,事情才能有转机。”
“不,我不许,我相信你一回去他就不会再让你出来了,我可以被通缉,可以亡命天涯,可是我不能没有你呀!”他的告白深深教她悸动。
朱芸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任泪夺眶而出沾湿他的衣襟。
“不如……咱们别回南方了,咱们找个深山隐居起来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她突然抬起雪亮的瞳眸看她,眸中充弥了憧憬。
“不,”他应了一声,“我必须回南方去,我不想连累我的家人,如果真的要走,我一定会带着他们一起走。”
朱芸泛起一抹崇拜的笑容,感叹的说:“皇兄是瞎了眼、蒙了心,才会对你这般有情有义的人产生怀疑之心,我替他感到扼腕。”
他叹息一声,“说真的,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还是不相信他会这样对我!”
“说来说去都是我害你的。”她又自责了。
“不准你再说这样的话了。”
“我……”
他用唇封住她张开的嘴,不准她再说出任何责怪自己的话语,圈住她身子的手臂缩紧几分,让她的身子紧紧的帖着自己,感受着彼此狂乱的心跳。
朱芸闭上双眼,被他的柔情席卷淹没,任他的舌头滑进自己的嘴巴里与自己的交缠,一双玉臂自然的环向他的颈后,感受他缱绻旖旎的柔情与爱意。
第六章
在南昌城一家人潮络绎不绝的客栈最角落里,此刻正坐着两名头戴蓑笠身着布衣的神秘客,一名身形高硕,另一名则身形娇小,那隐藏在蓑笠底下的眸子是沉稳中混杂着局促,带着某种教人无法理解的防卫与不安。
若不是心疼朱芸跟随他的这些日子没有一餐饱足,柳冀曜实在不愿冒险进入南昌城。天知道自从皇上下令通缉他后,全国各地的官兵便迫不及待的想抓他落网,以便在皇上面前邀功讨赏,藉机飞黄腾达;却不知他们拼命想要抓的人正是在南方受百姓崇拜尊敬如神只的晋王。天知道南方的政局之所以会如此稳定,百姓之所以能安居乐业,可是全靠晋王一人的德政,如果南方无他坐镇,就连那天皇老子恐怕都无法保证一切还会像现在这样安定。
“赶快吃一吃,咱们该上路了。”柳冀曜低声的说,声音中带着缱绻柔情。
朱芸像有一世纪没吃到饭似的,一听说就要上路,连忙再扒进两口饭,然后放下竹箸,满足的拍拍小肚子,一脸天真无邪的抹着嘴。
“好了,吃饱了,走吧!”泛起一抹灿烂却看起来有些牵强的笑容看他。
其实她今天一早就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不对劲,感觉全身的骨头既酸又疼的,而且脑袋瓜也变得十分沉重,她猜想自己一定是这两日随柳冀曜露宿野外染上了风寒,偏偏她又不愿在这多事之秋给他徒增麻烦,因此,只得强忍那份不舒服佯装无事,勉强打起精神微笑以对。
看她一脸酒足饭饱的模样,他忍不住低笑,拉起袖子擦去她嘴角没擦干净的菜渍,然后拍拍她的肩,温柔地说:“走吧!”
谁知道话声刚落,客栈里便走进一群差爷查访,柳冀曜挺了挺背脊,感觉自己胸口的心正急遽狂跳,却仍十分镇定的站起。
“怎么办?这么多官兵!”原本就不舒服的朱芸一下子白了脸,惶恐的低问。
“不用慌。”他老神在在、不疾不徐的挽起朱芸的小手,踏着沉稳的步伐缓慢的朝门外走。
“慢着。”一名差爷在客栈门口将他们拦了下来,威胁地喝道:“把帽子拿下来。”
朱芸一张小脸全皱成一团,一半是因身子不适,一半是因害怕,在心里直呼──完了完了!
柳冀曜缓缓伸手抓住帽沿,锐利的眸光中满是危险讯息,如果有必要,他会不惜出手伤人。握着朱芸小手的手加深了些力道,他最担心的还是只会比比架势、一身三脚猫功夫的朱芸,他不希望她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而就在他压低帽沿准备出手的当儿,一名身着黑衣的女子突然冲了进来,然后呼天抢地的叫着:“抢劫啊,官爷,那边有人抢劫啊!”
“抢劫?”一群差爷全将注意力集中在黑衣女子的身上,“哪里?”
“那边啊!”黑衣女子一脸惊惶状,伸手指向东边街道。
“快走。”为首的官爷一声令下,领着一群官兵朝东边的街道奔去。
朱芸见官兵走远,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整个人晕眩的晃了一下。她觉得她的眼皮似乎变得沉重起来。
“你怎么了?”柳冀曜扶住她的身子,关切中带了抹焦急。
她勉强自己站直身子,强迫自己露出笑容,“我没事,大概刚才看到官兵太紧张的关系。”她但愿真的只是这样,偏偏她的身子难受得很,难受到几乎想偎进他那宽阔的胸膛好好的睡一觉,奈何,此刻不容她这么做。
“那就好。”柳冀曜还给她一个和煦的笑容,柔情似水的帮她扶正歪斜的蓑笠,两人四目相对一时忘我,眸中的情感如电光火石,一碰触便胶着无法拉开。
黑衣女子愣愣的看着两个男人不寻常的举止,虽然心中明知有着不对劲却不容她在此刻多想。
“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快跟我走。”黑衣女毫不递讳男女授受不亲的拉起柳冀曜的手,机灵的往门外探头,然后朝西边方向奔去。
黑衣女带着他们循小路出了城,直到安全范围后才停下步伐,“这里不会有官兵的,你们暂时安全了。”
朱芸停下来立即气喘不停,喘得上气难接下气的弯着身子。柳冀曜不停的拍抚着她的背帮助她顺气,尔后才扭头对着黑衣女子拱手,道:“多谢这位姑娘相救,不知阁下芳名?”
赫然发现这黑衣女子相当年轻,年纪不过十五上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闪动着顽皮淘气之光,而这种顽皮淘气又显得格外娇贵的气质,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黑衣女子正在为柳冀曜拍抚朱芸的背,那种不该出现在两个男人之间的动作感到错愕,突然听见柳冀曜在问她芳名,不禁挑高一对新月眉,表情更显诧异的噘着小嘴儿说:“你不认得我啦?我是楚华儿呀!”
“楚华儿?”柳冀曜斯文俊秀的脸庞出现纳闷的神情,没记得自己曾经认识过她。
华儿翻翻白眼,伸手摘下柳冀曜头上的蓑笠,叉着腰嗔道:“请你再睁亮眼睛看清楚。”看他还是一脸纳闷,瞪白了一双眼,骂了一句:“笨蛋,我就是“傲气堡”楚堡主的千金楚华儿嘛!”
柳冀曜再度一愣,接着恍然的一笑,“原来是你,华儿!那个顽皮的小淘气?呵!真是女大十八变,一晃眼你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想当初我到傲气堡作客,你还是小女娃儿一个,整天攀着我嚷着要吃榶,没想到才多久没见你竟然……呵!难怪我认不出是你。”
说到她缠着他吃榶的事,华儿不禁靦腆的垂了下眉目,然后一脸崇拜的看着眼前这个在外貌上虽然没什么改变,但却多增添了分成熟味道的男人,笑得有点诡谲,有点暧昧,并伸手圈住他的手臂一派娇柔天真地说:“我已经长大了,那你是不是该履行承诺了?”
“嗯?”他又纳闷了。
华儿又气嘟了嘴,“你啊!真是贵人多忘事。别告诉我你真的忘了自己曾经对我承诺过什么。”
有吗?他真的不记得了。
朱芸秀眉颦蹙、冷汗直冒的看着两个似乎已经忘了她的存在的人,不知为何,心中缓缓而生一抹酸涩的味道。她不是傻瓜,不会看不出这个名唤楚华儿的女子对柳冀曜的崇拜,最重要的是,这个在江南一带素有“风流公子”之称的柳冀曜,在见到美女后竟然就忘了她的存在了,这令她感到一阵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