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可恶!
她就知道让于子蛟接近自己,从没好事发生!
迅速从懊恼的情绪中恢复,宝坊正经地端坐在桌前。
「银雪,妳想算的是什么呢?」
她掏出随身使用的卜卦用具,那是一根根纯象牙制成的小签,上面刻有她才能看得懂的记号。可别小看这些道具,光靠这些,就令宝坊成为万岁爷面前的大红人呢!只是她从没进宫去过,都是在府里帮万岁爷卜卦就是了。
「那个……非讲不可吗?」
银雪生得柔美的五官,笼罩上一层忧郁心烦的薄纱,更有种不染俗世尘烟的翩翩韵味,看得宝坊目不转睛。果然人长得漂亮就是吃香,同为女儿身,连宝坊都不禁油然生起强烈的保护欲,相信不管银雪开口要求什么,她都会点头如捣蒜,一口答应。
「妳不讲的话,我恐怕是无法算出端倪的。」
「这样啊——」
美得令人怦然心动,就是拿来形容银雪这样的姑娘家吧?想到这儿……宝坊偷瞧了站在最角落的于子蛟,不知在他眼中看来,又对银雪作何感想?他难道不会心生爱怜、移情别恋?明明天底下多得是比她苏宝坊还要温柔的娇滴滴姑娘家,他真能不心动?
霎时,这念头竟扎了宝坊胸口一下。
「其实我一直在找寻一样东西,已经找了好久,不知道有没有找得到的一天?」银雪咬着下唇,细细长长、黑白分明的凤眼内已然泛起水光。
「找东西,那还不简单,包在我身上。」宝坊赶紧打起精神,故意向着伤心的她明朗地一笑说。「来,妳把眼睛闭上,拚命地想着妳要找的那东西。其余的就全都交给我,放心。」
「是,万事拜托了。」
「啪啦、啪啦」地,宝坊专注精神在手中的白色象牙棒上,不一会儿便排列出一副卦象,她端倪了一下,其它人也跟着看,只是除了宝坊懂得看门道,其余的人只是看热闹而已。
「嗯……这是一个『观』卦。」
半天后,宝坊分析说:「妳瞧这卦象,前面是封闭的,但后面则有拨云见日的感觉,意味着妳目前必须小心,越是变化多端不定的环境,妳越要保持谨慎的态度,一切就会逢凶化吉。虽然伴随在这左右的小小波涛是免不了的,只要是妳懂得居安思危的话,我想不会有大问题产生。」
银雪频频点头,紧皱的眉间放松了许多。「那么,我找到那东西的希望大不大?」
「根据这卦象来看,我想甚至不需妳去找,就会被『它』找到了。」宝坊掩嘴一笑。「嘻嘻,妳想骗我是不会成功的,银雪。依这卦象来看,妳找的是个人而非什么东西吧?」
「……被妳看出来了。」她苦笑着,也不否认地说。「因为种种原因,我想还是不要把大家牵扯进来才好,所以我不想说。不过宝坊果然厉害,虽然我没说,妳还是知道了。」
「那当然,不可以小看我的神算啊。」宝坊得意洋洋地说。
「嗯。」银雪一边点头,一边伸手拔出发髻上一只金柄镶玛瑙的钗头凤说:「没什么好当谢礼的,宝儿,这根钗就请妳收下吧。」
「妳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替好伙伴卜个卦还收什么礼。妳要是把我当伙伴,就快快把这钗头凤收回自己怀里。」
「可是……这样我过意不去。」
「妳还是把它收起来吧,银雪姑娘。要不,宝坊可是会从嘴巴里喷火出来,气得三天不跟人说话的。别看她这嘴巴坏,却是软心肠直性子的人,她绝不是在跟妳客套,而是真的不愿意收下妳这份礼。」子蛟从旁搭话道。
宝坊瞟了他一眼,暗指他「多管闲事」,边拉起了银雪的小手,将她的金柄头钗推回去说:「快快收起来。妳要是想谢我,多的是其它法子,不如这样——我跟妳学点身段、化妆。省得一天到晚被人嘲笑我只会把脸涂得白白的,像在涂白膏似的。」
「好点子。」子蛟不学乖地又插口说。「野猴子学姑娘家的装扮,一定很有看头。」
「轰隆!」宝坊火山爆发,猛地跳起来,冲向子蛟,硬将他往门外推说:「你出去,光会在这边说废话,快点出去。」
「别这么扫兴,让我也见识见识猴子化妆是什么样子。」
「回头你对着镜子瞧自个儿去!」
这话当然没有办法激怒他,子蛟也不反抗,由得她将自己赶出门外,才放话说:「我就等着瞧,明天摇身一变为倾国大美人的猴子,会是副什么模样喽。」
「砰」地把门关上,宝坊一张脸已经烧得通红,就不知是生气还是害躁了。
「看不出原来于公子是那么会说笑的人。」锦锦摇头晃脑,用着老学究的口吻说。「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第一次看到他时,还以为他是个硬邦邦、铁铮铮的冷面公子,很难相处。但现在可不一样了,能把宝姑娘的辣舌头呛得哑口无言,这功力可不是一天两天可养成的咧。」
「你那么钦佩他干什么,臭小不点。记住了,长大要是变成那种怪异的双面人,你可就惨了,没有姑娘家会爱上你!」
「可是我瞧宝姑娘就挺爱的。」
「你、你少鬼扯,谁、谁爱那种人了!」
「跟我口是心非有何用?」锦锦吐吐舌头说。「我可是用这双眼睛瞧见了,妳和他——方才在角落的暗处……」
「不许说!一个字都不许再说下去了。」宝坊慌张地掩住他的嘴巴。「大家也别相信小不点的话,我们刚刚什么也没做!」
「呃,恐怕妳这句话说得迟了些,其实我们都看到了,宝坊。」阿金笑嘻嘻的回道。
「咦?」
全……全部的人都看到了?不会吧?这……是真的吗?不只是小不点,连珠樱 、银雪都……她胆怯地将目光由这头移到那厢,只见屋里头的每一双眼睛都带笑望着她。
糗大了。这真是她苏宝坊三辈子都忘不掉的模!
「不要紧的,宝坊。」阿金安慰地一笑说。「我们一致觉得于公子是个好人,他和妳也很登对,两人恩恩爱爱,多让人羡慕啊!妳也不用再在口头上逞强,光明磊落地接受他不就好了?」
「阿金哥说的对。」珠樱伸个懒腰,打了个大呵欠说。「我对学化妆没有什么兴趣,先去睡了。晚安。」
「那我们也该走了。小不点你也是,小孩子就该早早回床睡觉。」阿金也揪起了锦锦的后衣领,将他拎出门外。
留下宝坊一个人还在企图辩解地,大叫着:「你们也等等啊!喂!我都说了,我和那家伙才没有恩恩爱爱的!喂!」
为什么没人要听她解释?这算什么?未审先判?连她都还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喜欢或讨厌于子蛟之前,每个人好象都理所当然地接受他们是一对儿了?于子蛟才来三、四天,每个人都已经站在他那一边了吗?老天爷,这应该吗!
「银雪,我问妳!」宝坊气愤地回头。「连妳也认定我和那臭饺子在恩恩爱爱吗?我和他哪一点恩爱了!」
「这——不该是妳问我的吧?」银雪浅浅地笑着。「妳弄错对象了。」
「为什么不该问妳?」
「答案妳自己比谁都清楚,不需外人回答妳自己就该明了的。」银雪捏了一下她的鼻尖说。「想想看妳无时无刻都放在脑海中的人是谁,摸摸自己的心,我想会比问我来得有用喔。」
宝坊缄默下来,银雪说的是,她太傻了,竟想依赖别人来解决她自己都不能解答的矛盾症结。别人怎么想、怎么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怎么想、还有子蛟怎么想……
等等,有件事她竟然没有问过于子蛟!
他老是说她喜欢他,洗脑似的说了好几次,可是他好象从没有说过喜欢她吧,他心里头又是怎么想的?他要她是因为她是苏家大小姐,若今天她不是苏家大小姐呢?他还会要她、娶她吗?
「银雪,抱歉,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要问人,妳先回房睡吧。」
「宝坊妳慢着。」
银雪顺手拿起自己的毛皮大氅追上她说:「真是个说风是风的疯丫头,外头夜深露重,不多穿件衣服保暖,妳打算去哪里!」
「谢了。我回头再跟妳学化妆,晚安了。」披着银雪的大氅,宝坊头也不回地住房门跑去。
银雪在她身后长叹一口气。「明明在乎得不得了,本人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该说是笨,还是迟钝呢?应该是两者都有吧。要和这样的傻丫头谈情说爱,于公子也很辛苦呢!」
取下鸽子所带来的信息,于子蛟振臂一挥,再次让牠重回夜空,重归牠真正所属的地方。至于纸条上,除了千篇一律的催促着他快带着宝坊回苏家的讯息,这回还多了项紧急的指示,子蛟希望这不会又掀起另一场风波才好。
「啪擦!」有人踩断树枝的声响,引得他回头,只见阿金带着歉意微笑地说:「失礼,打扰到你了吗?本想来看一下马儿,想不到却遇上了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