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郝无敌走运,碰上耶律鹰的人先把咱们几个士兵打到伤重不治,我决定从活不成的士兵里找一个代替郝无敌放到牢里,这样就能安排郝无敌离开,然後送他出城,再来就是想办法让皇上相信牢里的那个『郝无敌』意外死掉了。」
「欺瞒皇上……这样不妥吧?」邵如星不想让哥哥重蹈她的覆辙。「况且,郝无敌即使能离开大牢出京城,依然得冒著隐姓埋名被人发现的风险……」
「但是有另一个可能,也许时间久了,皇上就淡忘郝无敌这个人,到那个时候,他就不必再隐姓埋名……当然,如果发生如妳所说的风险,那也没办法了。」说完,邵武阳严肃的询问妹妹,「小妹,我看皇上是不会轻判郝无敌的刑责了,妳要他继续待在这座牢里吗?」
邵如星猛力地摇头。她现在还能闻到自个儿身上残留著牢狱里的酸臭味道,她不想郝无敌被关在那麽糟的地方!
他伸手拍拍妹妹的肩,「那就照我的办法救人罗!妳先回家去!免得宫中卫士发现妳不见了。妳放心,我担保郝无敌能平安离开京城,那个时候,再找机会让妳和他见面。」
邵如星蹙眉听著哥哥的话,只能默然……
擂台无敌
春绣
绿窗时有时唾茸黏,银甲频将彩线掳,
绣到凤凰民自嫌。
按春织,一半儿端叮一半儿掩。
——一半儿八首·查德卿
宣德门
平常不得人马行往的中心御道,今天却搭起一座擂台,擂台之下,植了桃李梨杏各色美丽花树的行道两边,围满了人潮观看擂台上比武……
「打呀!」
「拳头挥过去,别让契丹蛮子赢了……」
群众热烈地替同胞加油,却依旧没改变同胞始终处於挨打的颓势!
不消片刻,大夥听见「砰!」一声,那被契丹人一拳打得飞出擂台的可怜家伙,就这麽硬生生地摔到砖石地上。
众人哗然,纷纷掩面抚胸,直觉得自己就是那个鼻青脸肿、躺平在地上的人。
「哈哈哈!二对零。」端坐在阙楼上的耶律鹰拍手叫好,他偏过头看著旁边的宋朝皇帝。「再比一局,我们就赢啦!」
真宗俯视擂台,面如土灰,他瞪向邵通,「你和你儿子挑出的人这麽禁不起打?」
邵通紧张得冒汗,真想把儿子叫回来,父子俩一块亲自上阵!可无奈这不合比武规矩,现下,他也只好安抚主子。「皇上别急,还有一局呢!谁胜谁负仍未分晓。」
坐在真宗身旁的柳贵妃白了邵通一眼,她真希望这场打打杀杀的野蛮比武赶快结束,因为她不想在城楼上继续吹冷风。
擂台周围,人声鼎沸。
邵武阳环顾各自守在岗位上的侍卫,趁著下一局恍武前的空档,他带了几个随从拨开群众,瞟一眼躺在地上仅存一息的伤者,他对随从们喝令,「把他抬出去。」
「是!」随从们听令行事,把人抬走。
抬人的几个人里,有让邵武阳提出牢房的郝无敌!
「痛……哎哟……痛呀……」
郝无敌跟著随从们把急喘呼痛的人抬到车边,他忍不住出声安慰伤者,「你撑著,很快就能看大夫了!」说著,他看见邵武阳走过来。
邵武阳目光注视著伤患,「吐黑色的血……肯定是肝脏破了,他不行啦!把他抬到那一车上。」
郝无敌愣愣地听著邵武阳果断的决定。他不忍看随从们立刻无情地掉头,把伤重快要不行的人放到另一车上,任他们自生自灭。
邵武阳让完成工作的随从再回到擂台边待命,独留下郝无敌,「你很同情这个人被契丹蛮子打到没救吧?我也同情他,可现在不是注意这个的时候。你听著,这马车就交给你驾驶到城外,通行牌子拿好……我想,你过关是不会有问题的,因为没人会接近送死人到坟地的马车。等你过了城门,那里有我的属下接应你,你把车交给他,衣服换掉,就可以走了。」
他将通行牌给郝无敌,顺便把腰上系的小囊袋解下,一并交出。「这一袋是星儿托我给你的。好啦!该做的我都做了,你自己放机灵点,我不招呼你了。」
郝无敌见邵武阳转身朝擂台走去,忍不住出声,「邵大人!」
邵武阳回头。
「你放我走了……会不会连累你,连累到星儿?」郝无敌忐忑地问著。
邵武阳凝望了他一会儿,撇了撤嘴才说:「你甭管这些,快走吧!」
郝无敌望著那挺拔的背影离去,心里犹是牵挂。
他倾听周遭震天的喧闹声,两手紧握通行牌与囊袋,整个人有股不其实感……
昨天他人还在牢房里,今天他就要自由了?战战兢兢地走回车边,他把牌子放在怀中,打开了邵如星给他的囊袋。
袋子里放了沉甸甸的银两,以及一张画著笑脸,而笑脸的额头中央有颗小星星的信纸。
见图,郝无敌情绪波动,立刻了解纸上的笑脸代表邵如星,而袋中的钱,则是给他送回潭州的!「星儿……」他将笑脸压在胸怀。
「咿……呀……谁来……」
马车里突然传来垂死挣扎的呼声,郝无敌听到连忙收好囊袋,靠近声音源头。
是那个他们刚才抬进来的重伤者。
他两眼涣散地望向郝无敌,「是你……你也……被挑出来……比武?」
郝无敌摇头,握住抖动著想抬起的手!他不忍直视蓄了胡须的脸……
这吐血将死之人,正是先前同他在一个大牢里,彼此曾经有过短暂交谈的胡子大汉!
汉子握紧郝无敌的手,拚了命地出声,「没想到那个字……这麽快……也临到我身上……早知道还会碰上耶律鹰……我就不逃兵了……皇上说……谁打赢契丹蛮子就……赦他无罪……」他话说到一半!两只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我不想死……我要无罪……活著!」
郝无敌惊恐地发现掌中握住的手松脱了,「喂!你动一动,喂!」他不停地低唤毫无动静的汉子,甚至摇晃了汉子许久,最後才不得不接受对方死亡的事实。他颤抖著伸手将不瞑目的两眼阖上,不忍卒睹地转身逃开,然後还跑去牵拉马匹藉以稳定心情。
郝无敌带领载著亡者的马车前进,经过喧闹的人们,内心澎湃冲击……
皇上说……谁打赢契丹蛮子就……赦他无罪……我不想死……我要无罪……活著!
无敌,我一定救你。
你驾驶马车出了城门,会有我的属下接应你……
他的脑中掠过了胡须大汉,还有帮忙他的邵如星、邵武阳讲过的话……
「不,我不要连累别人,我不要有罪,我要光明正大的活著,绝不能就这样走掉!」他手抓著腰上囊袋,不自觉地停止脚步。
同一时刻,又一个宋人被契丹人打到伤重殉身,引起擂台四周的人群议论纷纷,不满之情溢於言表。
耶律鹰蔑视宣德门下的情况,「怎麽这麽久还没找人上来开打?你们是不是怯场啦?」他偏头瞟一眼宋朝皇帝,迳自朝阙楼下的宋朝将领喊话,「喂!邵武阳,别拖拖拉拉的,快点叫你的人上擂台。」
契丹蛮子一副嚣张得逞的样子,令真宗觉得颜面丢尽,国威尽丧!抓住太师椅扶手的一双手已是关节发白,他把无处发泄的怒气转往邵通,「朕的脸都被你们选来的人丢光了!这一次再输,朕就治你和你儿子的罪。」
「微臣……失职了!」邵通嗫嚅应答,但愿儿子在第三局比武挑选的人能争气点。
宣德门下,宋朝百姓见识了契丹族的勇猛善战,既是羡慕又是替自己的国家感到悲哀……
不仅优秀的禁军打不过人家,就连死囚诱之以利也是敌不过,邵武阳很难过,可难过归难过,这第三局的比武还是要进行。他转身打量著让侍卫监看的三名死囚,从中选出相貌最凶、身形最魁伟、肌肉最结实的汉子,「你,上去。」
不料,被选中的汉子突然颜面抽动,哭出声!「邵大人饶命啊!前……前面两个人都被……被蛮子打死了……我不要也被打死……」
汉子的反应教邵武阳与侍卫们傻眼,难道这第三局比武就要不战而败?
「怕什麽?你不久之後也是要斩头啊!既然横竖都是死,不如上擂台比试,如果打赢了蛮子,皇上将赦你无罪喔!」
「不要!」汉子哭得像小孩,任邵武阳怎麽劝说都不肯答应。
无奈之下,邵武阳只能挑选别的囚犯,却见另外两个也不停摇头。
「孬种!」他大骂,一面气得要侍卫押三人回刑部大牢,一面对他的随从下令,「你赶快去步军御龙班直,要那里的领头调三个能打的士兵过来。」
随从领命,牵来马匹就跃上……
「邵大人!」
忽地一声叫唤,让邵武阳及在场的所有人皆望去。
「你……」邵武阳张口结舌地瞪著来人,跑到他面前的人竟然是……郝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