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如星不畏强权,开口说道:「星儿不认为自己该受到惩罚。」
坐壁上观的柳贵妃因邵如星的回答而挑高眉,「哦?为什麽?」
「星儿若是不让自己变丑,皇上就要星儿进宫,可星儿实在不愿意进宫做贵妃呀!也知道皇命定是不可违背……逼不得已之下,只好把自己弄丑了,让皇上打消选星儿进宫的念头。所以,星儿这是为了自保,不是故意要欺骗皇上,星儿同家人都不该为此而遭受惩罚。」她坦白回话。
「妳的意思是,朕逼著你来欺骗朕罗?」邵如星的态度加倍惹恼真宗,「妳宁可同这个市井贱民在一起,也不愿意做朕的妃子?」
邵如星觑了一眼在她面前走来踱去的皇帝,忍不住替跪在她旁边的郝无敌说话。「郝无敌不是『贱民』,他很会调配胭脂,会帮客人做造型,他是个诚恳良善、脚踏实地做生意的好人。是的,我宁可……」
「住口!」真宗大怒,指著邵如星的鼻子骂道:「妳一个名门出身的女孩,竟不知羞耻的和卑微贱民厮混在一块,妳读的是什麽书?受的是什麽礼?」
「我读的书里说了,民不分贵贱,在位者应该知道民贵而君轻这个道理……」
「星儿无礼!还不快向皇上道歉?」邵通打断女儿胆大包天的话。
「为什麽要道歉?我又没说错。」
「妳还顶嘴!」女儿理直气壮的态度,令邵通陡起寒颤。「妳欺骗皇上已经犯下大错,还瞒著爹娘深夜溜去妓院和男人在一起……妳做了这麽多错事,还不知反省?」
邵如星见父亲与郝无敌面露惶然,她不由得收敛脾气。「好,我认了,化丑妆欺骗皇上,没和爹娘知会去找无敌的事情是我的错,可我和无敌两个人是清清白白的,没做啥羞耻事,我不知道自己该反省什麽?倒是皇上,您凭著权势要官府逼百姓不能做买卖,难道皇上就不该自己反省一下?」
「大胆!」真宗因为她的一席话脸颊顿成猪肝色,他大袖一挥,喝令,「来人,把她拖出去先打二十大板!」
闻言!郝无敌抢先邵通喊出声,「皇帝万岁开恩哪……您……您别打星儿……您要打就打草民!星儿没错,这都……都是草民的错!」
邵如星皱眉,「无敌,这不关你的事,别管我。」
「郝无敌你想代她接下这二十大板?好啊!朕连你的份儿也一并算给你,你用化妆术帮著邵如星欺骗朕,还勾引了她,朕就给你一百个板子,连她的二十板子,总共是一百二十大板。拉他出去行刑!」真宗醋劲大发,命令人把郝无敌拖出殿堂。
「不,这一百二十个板子会打死人的!」仍被迫跪在原地的邵如星大吼,「皇上,郝无敌是无辜的,您要打就打星儿。」她眼看直打颤的郝无敌被侍卫架起拉了出去,这才晓得害怕。「爹爹帮我……」她急得哽咽,转而求助於父亲。
邵通只能跪在女儿的旁边,他帮不上忙啊!但见女儿哀戚的表情,他仍然硬起头皮,甘冒触犯圣上的罪而开口,「皇上开恩!这两个孩子不懂事,请求皇上……」
「什麽都别说了!」真宗烦闷地阻止邵通,他瞥他一眼,「邵通你起来。」
「哇啊……哎呀!」
真宗话语方落,依令站起身的邵通听到殿堂之外响起惨叫声。
邵如星也听到了,郝无敌每叫喊一声,就让她觉得每一下都是打在她的心上,痛得不得了!「放开我!」她挣扎著,和按著她的两名侍卫恍起角力,趁空隙之际,她连忙伸手拔下发辫上的簪子,将簪子尖利的一端抵住自个儿的脖子。「不要过来!」
邵如星的举动吓住侍卫,他们果真让出空间给她。
「星儿。」
「妳这是做什麽?快放下簪子!」
「不要过来!」邵如星把尖锐的发簪往肉里刺,她泪汪汪地盯著父亲,并且手脚并用地退後好几步。
她撂下狠话,「你们打死了郝无敌,我就立刻在这里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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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如星想凭一支簪子自戕来威胁真宗的事情,闹得整个皇宫人人皆知。
为此,真宗又惊又怒,下令侍卫也把邵如星拖出殿堂杖打,甚至扬言要取她小命。而邵通为了替小女儿求情,不惜丢了官位,跪地请求,只希望皇上看在他父子俩效忠朝廷,又曾在澶渊战役里护驾有功的份上,将功抵过,饶恕他的女儿。
再加上宰相寇准赶来大殿同为邵如星说情,又以庶民触犯天威宜谨慎执刑;免得落人非议,以及辽国使节团已至,要圣上养精蓄锐好处理外交,儿女私事该暂且搁置为由,就这麽勉勉强强救下了邵如星与郝无敌……
看在邵通父子、寇准的颜面上,真宗宽宏大量地答应延迟对她惩罚!却是斥令官中八名卫士押她回家且留府看守,在他处理完辽国使节一事之後,再予审判。
对於郝无敌,虽然该挨的一百二十个大板抽掉了一百一十个,可真宗并不想轻饶这阻碍他和邵如星的贱民,遂令人把他关到刑部大狱里候审。
可那牢狱里,所有等待审判的囚犯全都是重罪者,那是一坐进去了,几乎没活人走出来的大狱!
就这样,郝无敌被关入监牢,邵如星被软禁在家里,日子匆匆过了五天……
这一天的午後,从边关回到京城的邵武阳终於来到家门口。
顺伯望见少主人和他的随从出现了,赶忙朝府里大喊,「二少爷回来啦!」
听闻这项好消息,家仆们一个接一个的传报。
章惠卿高兴地离开厅堂、奔过庭院,快步来到大门口……
「武儿!」
「娘,妳身子可好?家里的人都好吧?」
「娘很好,大家都好,就是妳妹妹……星儿她闯祸啦,唉!」
「小妹的事情我听爹说了。早上,我是先到宫里觐见皇上,才碰见了爹爹,爹叫我回来的时候告诉妳,皇上要他陪著接见远国使节西鹰郡王耶律鹰,到了晚上才能回家。」把马匹、行李交给家仆们处理之後,邵武阳扶住母亲,同她一块进屋。「小妹人呢?」
「在星之阁里,她让皇上的人看著,哪儿都不能去。唉!可怜的孩子。」章惠卿拿手绢拭了拭眼眶,自从小女儿被皇上软禁在她自个儿的住处等候审判,她这做娘的就常常因为这事情掉泪,白天吃得不安心,晚上睡觉也不安稳。
「娘,妳得多保重身体,别担心太多,有爹跟我在,小妹她一定没事的。」邵武阳安慰母亲。
陪她在厅里坐著闲聊一会儿之後,他便让婢女来伺候母亲,自己则起身前往妹妹的住处。
星之阁里,少了昔日的欢笑,多了严肃看守门禁的八名卫士。
邵武阳和宫中派来的卫士打过招呼,才得以进到内厅……
一跨入室内,他便看见小莲,还有站在镜台边正替妹妹梳理长发的邵盈月。
极少踏出自己住处的姊姊竟然来到星之阁?邵武阳惊讶的同时,也向姊姊问候了一声,随後便来到妹妹的身旁,轻抚她柔细的发丝。
「小妹,我回来了。」
呆坐在圆凳上的邵如星没什麽反应,紧闭的两眼因为哭过而泡肿,原本丰润粉红的脸颊变得有些苍白削陷。
邵武阳心疼这少他五岁的小妹妹,瞧她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怎的和他去协防边关之前所见的可爱模样截然不同了?他询问邵盈月,然而邵盈月却只是收回梳子,长叹一口气没说什麽。
「小妹,是我呀!武哥哥,妳睁开眼睛看看我……」他再唤,忍不住伸手握住妹妹的肩膀,让她面对他。「妳和郝无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妳有什麽不痛快跟哥哥讲,别自己一个人闷著。」
「武哥哥……」听到「郝无敌」这名字,邵如星空白的脑子才开始转动,她张开双眼,瞧著俊朗的面容喊出声时,一对通红的眸子禁不住又落下一颗颗的泪珠儿。「哥……你救救郝无敌……他被皇上关到……刑部大牢里了……他们都说他不可能再活著出来……这都是我的错……武哥哥!你快去救郝无敌……他现在很危险……哇啊!」
她倒在哥哥的胸前痛哭。皇上杖打郝无敌,她哭过;他被关到牢里,她哭过,品香来找她要人,责备她,「我已经告诉妳几遍了,别对无敌好、别再来找他,他会陷下去的,可妳不听,现在好啦!无敌被打、被关入大牢里,妳倒没事。如果皇帝要处死无敌,妳叫我怎麽跟无敌的爹娘说去?」为此,她哭过。
这几天来,想到郝无敌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牢里,她就难受的哭泣,她不知道自个儿已经哭过多少回,自责多少遍了!
「小妹,别这样,乖,不哭。」邵武阳忙搂住妹妹安抚她!虽然对她只牵挂著郝无敌,对他这才从远方回家的亲哥哥没问候一句有些抱怨,但是看她这般伤心!他也只好忍了。「妳没错,不用为了一个卖胭脂的小贩哭成这样。是他倒楣被皇上关到牢里,以後会如何都是他的命。现下最重要的是,我同爹得设法为你去向皇上求情,请他不要惩办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