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内心笑得发颤,她当然不知道这只是一把玩具手枪,任何成人都会感觉到假枪的粗制滥造,而她却正经八百的拿着枪对着他,以为他必将臣服在她石榴裙下,可惜他不是暴徒,所以她的英雌梦是作不成的,还有她实在太愚蠢了,一个连真枪假枪都分辨不出的女人,只能待在厨房中烧几道好菜,或穿着镂空真丝的小内衣,躺在床上做出百般诱惑的动作吸引迟归的丈夫。
他笑了一声,又移动了一下,选择更舒服的姿势,并观看她下一步动作。
她错了……
他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暴徒,他不可能会害怕一个小女人,对他而言,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他不会在乎死在谁的手中,死在-个傻女孩的手上,会比戴着面罩被警察的乱枪射死舒服得多。
她甚至连怎么开枪都不懂,只能一直往后退,直退到洞口。
「小心一点走,外面虎豹豺狼甚多,别被咬得尸骨无存。」
他轻松的告诉她。
她的眼惊骇地瞄了洞口一眼,外面漆黑一片,黑暗中任何可怕的事都会发生,不只是虎豹豺狼,甚至妖魔鬼怪都可能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冲上来咬住她的颈项……
一声尖叫声如青天霹雳一般响澈云霄……
她惊跳起来,张大恐惧的双眼寻找声音的来源……
她无法置信,这可怕的声音竟出于自己的口中,更无法相信她手上的枪已经被她甩了出去……
冷枪躺在冷地上,发出冷冷的光芒。
她和他一起望着地上的凶器,谁也没有移动一寸……
接着,她的身体瘫软了下来,坐在地上,看着从自己脸上滴下的汗珠,听着由自己胸口传来的心跳声。
她知道他站了起来,感觉他从容不迫地弯下腰,拾起了枪,她闭上了眼睛。
杀了我吧!只要让这场恶梦快快离去,等她醒来后,才发现这只是一场可怕的梦她咬着嘴唇,期待他按下扳机。
时间好像停止了,他似乎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悄悄地张开一丝眼缝以探究竟,却见到他似笑非笑的神情,而他伸出的手上,正摆着那只枪。
「拿去吧,大小姐,有时候要置人于死地,并不需要武器。」他的嘴角形成弯弯的弧度。
她惨白的一张脸,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死命找寻他的动机。
「我不明白你的话。」她艰难地说出口。
「像妳这种温室的花朵,只要一丝风、-点雨、一阵突来的天雷,都可以把妳打得花瓣零落,我又何必浪费一颗子弹呢?」
他的笑意更深更浓了。
她低下头默不作声。
「妳害怕什么?」
他-步-步逼近她,她吓得嘴唇直发抖。
「我答应不杀妳,你还在担心什么?」
他低下头,审视她的眼睛。
她可以感受他的心在狂笑。
「怕我会强暴妳?」
她怒而不顾一切举起手就要朝他的脸挥去,他立刻一把抓住她的手。
「想打我?小姐,请妳想清楚,目前只有我可以救妳,打走了我,妳就要孤零零的此在这种鸟不拉屎的荒山上。」他紧抓她的手,不容她有一点的反抗。
她抬起下巴怒视他,眼中有愤怒的泪水。
他脸上生气的线条软化下来,他知道他说中了她的心事,事实上,他并不是暴徒,如果她多认识他一点,就不会如此怀疑。可惜,她对他的恐惧远胜过她的智慧,也就失去了判断是非的能力。
他叹了口气,然后放开她的手,这口气是为他自己而叹,谁能想到突然间大作家变成大恶棍了。
她揉着手腕,上头有他用力的红指印。跟着手腕上多了两滴泪,她知道自己又哭了。
他躺在洞口,两手支在头后,企图找寻最舒服的姿态。
「妳走吧。」他闭上眼睛。
经过许久的时间,她只是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只让泪水不断奔窜在脸颊上。
她的嘴似乎动了一下,努力说出她最想知道的事。
「你……,你会强暴我吗?」
这声音小的几乎像从她心中跳出来的喘息,他似乎感染了她的气息,慢慢张开眼睛。
他看了她许久,嘴角有点垂了下来,她紧张地等待他的回答。然而,他并没有开口,反而侧过身背对着她。
这是回答吗?她轻轻吐了口气。
也许是她神经绷得太紧,也许是她一点吸引他的魅力都没有,也许他只在乎绑架她后的成果,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把她当成女人……
一阵倦意升上来,强烈的恐惧后带来的是无限的疲惫。她选了个离他最远的角落,事实上这洞里最多也只能容下四个人转身的余地,她和他隔了两个人身躺下来。
他的肩膀因为呼吸的频率而缓缓震动着,隐约可见结实的硬块藏在里头,男人的肌肉……
她不安地瞇一下眼。
在她的记忆中,她只熟悉爸爸的肌肉。
当时她还是个小女孩,她最喜欢爬到父亲的肩头,用手搥着他那硬硬鼓鼓的臂肌,她抬起头傻气地问,是不是把小皮球放在里头了,爹地正经八百地告诉她,是一只小老鼠躲在里面,而且还会到处乱跑,果然,那块肌肉真的跳动起来,她吓得差点跌到地上了。
以后,她不再爬到爹地的肩头,男人的肌肉也从此消失不见。
然后她上了大学,才有机会再和男人接触。
大学里的男同学,也有虎背熊腰的,她总觉得是一种粗鲁、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象征。他们最得意的是在考试中夹带小抄,或是以被当掉的课业为荣的愚蠢行为。她太轻易就爬在别人的上头,好像成功和荣耀对她而言都是唾手可得而理所当然,她有个富裕的家庭,有个从政的领袖老爸和能干精明的妈咪,一个聪明的脑袋瓜和天生丽质的外表,注定她-辈子要受大家的呵护、受群众的欢迎,她一直是无所怨无所求,直到现在……
她难过地翻了个身,心想,到老到死她都不会忘了今天的悲惨遭遇。
是上天在嫉妒她,她相信。
所谓红颜多薄命,她担心。
面前这个声名狼藉的暴徒,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决定她的命运。
她又翻了个身,人在性命交关之际,又如何能安稳睡去?或许当她闭上眼睛,带走她的不是睡魔,而是死神,不管是魔或神,只要-个简单的人,都可能轻而易举的结束她的生命,也许她会认为自己的命重如泰山,而对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暴徒而言,却比羽毛还不值得!
羽柔,如羽毛般的薄命……
她用力眨了眼,发现两粒豆大的泪珠又滚了下来。
她发觉非但是命薄,连泪水都卑贱得无人理会。
她忍不住用力擤鼻,想让即将决堤的泪水再收回去。
以前,别说一滴泪,就是一丝不悦都令全家胆跳心惊,梁小姐的泪自始至终都珍贵无比,不像现在……
在她不注意时,黑影又突然压了下来。
「妳到底哭完了没!」他再也忍受不住了,跳起来大骂。
她还未从惊讶中苏醒,又见到他倏然而立的巨大身躯,成串的泪水霎然而止。
「妳这个……世界上最爱哭的女人,哭、哭、哭,我从没见过像妳这么爱哭的女人!」
经过一天的疲累,他气极败坏忍无可忍的大叫。
她瞪着惊慌的大眼睛,透过她晶莹的泪光中,他见到自己气得直跳脚。
她的嘴唇在发抖,单薄的身躯紧缩在一角,盯着他的眼神柔弱又无助,彷佛他是一只巨大的野兽,就要张开大口把她吞下去一样。
他颓然又坐了下来,想到一天没命的奔波,跟来了这个陌生的女子,原来是个超级爱哭鬼!
他真是头痛万分。
没错,他书上的女主角,没事总爱挂上两滴泪,企图引发男主角的爱怜,显示女人的柔弱,营造男人的好胜与好强心,然后壮男娇女就构成了读者最喜欢的爱侣。
可是,他现在遇到的女孩,就像在讽刺他书中的描绘一般。
什么柔弱无骨、纤纤欲坠的神态,根本就是瘦巴巴、干瘪瘪!
什么仙姿玉质、白里透红的肌肤,根本就是苍白如鬼,憔悴失神!
什么秋水伊人,根本就是恶鬼当道,什么泪眼婆娑、楚楚可人,又是哭成红鼻头,肿眼睛,泪痕满面乱七八糟,真搞不懂,这样的女人有何可人之处?
她又擤了一下鼻子,好像恨不得把泪水一次流干。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拿出手帕丢在她的面前。
「别哭了,擦擦脸。」他叫着。
她胆怯地看他,他转过头去。她急忙拾起地上的手帕,用力擤了鼻,把他这条新买的乎帕哭成乱七八糟。
「我会还你一条新的。」
她补充一句,既又用力擤了一鼻水。
「只要妳别再鬼哭神号就行了。」他火大的说。
「我吵了你?」她小心地问。
他带着可笑的表情。
「这里除了妳就是我,难道还有其它的人?」
她急忙左顾右盼,真以为还有第三者在,这种女孩,真不知道她是如何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