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穿得这么老气?”他忍不住问她。
这一天,他打算带她去医院观摩他的研究范围,她慎重地穿了一袭黑色的洋装,但在他的印象中,这种衣服只有在他奶奶的衣橱里才翻得到。
“很难看吗?”
被他一说,她的担心又来了,拚命左顾右盼想找出问题所在。
“不只难看,简直就是丑陋不堪。”
他下了评葫。
这下她真急了,冲到房间里东翻西找的,贝道行也跟了进去,看到她满橱子都是黑与蓝的衣服,忍不住叫起来。
“我的天!”
“怎么了?”怨秋眼睛露出惶恐,以为自己又做错什么事。
“我终于知道你的毛病了。”
她吓了一跳。
“你找出我的毛病了吗?”
“对,就是更年期!”
“更年期?”
拜托,她才二十余岁,要吓人也不是这种吓法。
“你压抑情感强迫自己屈于现实,但是心底又反对这样的方式,例如你认为自己颇具吸引力,却拒绝用你的吸引力取得别人的喜爱;你喜欢打扮漂亮,却以为用丑陋可以迎得别人的信赖;你憧憬婚姻,却不苟同现代人的婚姻观;你喜欢肉体,却杜绝肉体带来的原始快感……”
“等一下,这和更年期有何关系?”
“我指的是心理的更年期。生理的更年期,是指生理周期产生变化后引起的心理变化;而心理更年期,是指心理的变化引起身体的反应。”他自信地说。
事实上,这几天只道行拚命想找一个合理的原因,使怨秋自认为有问题而接受他的研究,而且必须是个新名词,虽然这是非常缺德的事,但是为了接近她,他还是想了这种愚不可及的泡妞新招。
怨秋还是不太相信,她和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这个男人却说他比自己还了解自己。
“那性冷感呢?”她垂著眼说。
贝道行一跃上了她的床,并成大字形躺下来。
“干什么?”她大叫。
“你看我躺在这里有何反应?”
她斜看他一眼,贝道行的身材硕健,十足的男人体魄,他躺在那儿使她的床看来变小了,而他的体重也使床下陷了点这就是男人与女人不同的地方,总是高大于她,她的脸忽然火辣地烧红,而且心头火热起来,呼吸也加快了许多。
怨秋急忙背对著他,她想,她从未对男人有过这么强烈的感觉,怎么面对他,忽然会如此燥热难安呢?
其实,怨秋早就怀疑自己不是性冷感,当她越来越冷静时,就越清楚这件事实。
她一直是性急的人,每每困难到来就急著逃避,不然就是冲动的面对,从不曾冷静下来仔细想想。
就像她吃安眠药成性一样,一种逃避的力量,让她失去了理智和判断力。
而对性冷感,无非是她坚持铐下的枷锁,做为保证自己的防卫。
她根本就不喜欢陈业炜,甚至可说是痛恶,但是她找不出他的缺点,只好安慰自己是性冷感来与他保持距离,否则她早就成为他掌下的俎肉了。
美国的乱性风潮并没有改变她,只让她更坚守贞操的观念。
当别人忙著乱爱一通时,她以为保持冷静才会出污泥而不染。总之,她一直以“冷”做为盔甲,直到陈业伟摘下她的面具,她才崩溃下来,一时失去了控制,做下许多可笑的事,自己又性急地想找个地洞钻,所以才坚称自己有玻贝道行说得没错,她的身体反应,不过是戒药后因情绪激动而产生的心跳气喘,只要她冷静下来就能控制得当。
怨秋只是比较拘谨一点,其他一点也没有毛病,因为个性的缘故,所以她性急,爱胡思乱想,以及容易羞赧和不安,这些和心理一点也没关系,否则每个人都该有心理病了。
也就是说,她是正常没有毛病的一般职业妇女,她可以照常过以往的日子,但是她对以往的日子已心灰意冷了。
如果利用这个机会改变自己,会是一个非常好的理由。
所以她绝不能承认自己好了,否则以她的个性,必会为了面子摆出道貌岸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这样她就会失去展开新生活的勇气。
新生活的勇气──改变──
这是一次机会,她不能放弃,她必须继续接受他的心理研究!
一旦下了决定,她必然不能让他看出她的心理反应。
她转过头贝道行正充满兴趣等待她的回答。
“我的感觉是……,你会压坏了我的床,快起来!”她朝他叫著。
她对他果真一点反应也没有
贝道行丧气地爬了起来,怨秋却暗笑在心头。
这是一场有趣的游戏,怨秋想,也许贝道行会带给她全新的生活方式。
※ ※ ※
贝通行带怨秋到达医院。
医院除了刺鼻的药水味之外,纷乱杂的人群也多得吓人,现代科技最大的突破莫过于医疗技术的进步了,使怨秋想到以前的人,非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才会想到上医求诊,而现代人却不管大病小病,必到医院求个证实,就连心里头的小疙瘩,都有个心理科专门治疗。
这大概就是贝道行常提的现代病了。
一路上,贝道行忙著和认识的人打招呼,想必贝道行和这家酱院颇有交情。
“我父亲最大的希望,就是要我悬壶救世,可惜对我来说却是悬梁自尽,因为我讨厌一天到晚与药瓶为伍。”
“你父亲赞成你学心理吗?”怨秋好奇地问。
“我父亲从不管我做什么,反正他已经很有钱了,不必靠我养家活口,所以我可以为所欲为。”他笑道。
有钱的好处,但是并不是每个父亲都同出一辙。
“我父亲就不是了,他非要我出国念书不可,到国外拿个学位,也不管我过的是什么生活。”
怨秋低叹一声。
“很苦?我是说美国的生活。”
怨秋稍微愣住了。
此时她的想法可多了,强说美国念苦生活苦,也不尽然,因为怨秋的父亲也有钱,只要有钱,全世界都可以变成物质天堂。在国外她和一般大学生无异,因为她念的是华人多过洋人的学校,而且也没有经济的压力,不必到处打工看洋鬼子的脸色,所以她的生活也不会辛苦到哪儿去。
不过,她必须说严重点,不然贝道行要产生怀疑了……“嗯……很苦。”她心虚地应了一声。
贝道行正奇怪她的犹疑,他还想发言,怨秋急忙转过头去,幸好他们的目的地已经到达了,不然再说下去,她会露出马脚。
这里是精神心理科,门牌挂著“林正义医师”,贝道行轻轻推了门进去,里面坐了个年轻的医师,他见了贝道行立刻和他打了个招呼。
“贝道行,你今天又背道而行了吗?又想找我帮忙了?”
林医师是个非常像医师的人,除了眼光看来有点邪恶外,其他与一般医生无与,他一见到贝道行便开心的打招呼,但是他瞥见身旁的怨秋,却透露更多的兴趣。
林医师仔细打量怨秋,看得怨秋全身不对劲。
“我是周怨秋,贝道行的朋友。”
“喔我以为是病人。”
林医师笑自己又犯了职业玻
“老林,又有新个案吗?”
贝道行走过去,翻著他档案柜上的档案。
“喂,老兄别乱翻,病人有他们的隐私权。”林医师忙叫道。
“我又不会登名道姓的,不过是想做个统计。”
“最近倒有个病历,说不定对你有帮助。”林医师想到说。
“关于什么?”
“性冷感!”
怨秋吓了一跳,林医师纳闷地看著怨秋。
“她是研究这个专题的老师。”贝道行急忙解释。
“正好,周小姐有什么问题可要我协助的?”林医师马上讨好的说。
“谄媚,是不是乘机想打知名度?”贝道行瞪眼。
忽然,怨秋转过头面对贝道行,模样十分认真。
“贝先生,可否请你先出去一下,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林医师。”
贝道行惊愣住,想怨秋可能是乘机问林医师有关她心理的问题,于是他只好避开来。
贝道行在门外等了许久,心里暗自著急。
会不会一问之下,怨秋觉得自己正常得不得了,医院有的病历通常是病情严重到某个程度,才会上医院求诊,怨秋和他们比起来当然是小巫见大巫了,但是他也不是刻意在骗她,因为小问题不解决,等到大问题产生了,后悔就不堪设想。
但是经他的推断,怨秋不过是犯了时下的现代病,不会变成心理疾病的大问题,只能说是社会转型时的适应不当,只要时间一过,自然就能适度控制自己的情绪,把她说得太严重,岂不是造成她心理的负担?
当一个人一直认为自己有病时,久之会变成妄想症,这也是心理病的一种,这样不就害了她……但他的想法是想认她改变自己,做一个他自认为的快乐人……终于,才见怨秋推门出来,他大松一口气。
怨秋愉悦地和林正义握手致谢,林正义也逮到机会,握了怨秋的细嫩小手,看得贝道行颇不是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