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是我的,该我问!”桑榆握紧拳头叫。
见两人又快吵起来,那女人急忙打断他们。
“教堂在前面不到二十公里的地方。”
“什么?”桑榆和贺祺远同时大叫。
二十公里?开什么玩笑,现在已是正午时刻,再走二十公里,不就是日落黄昏了?
尤其在山区行走,路途颠簸难行,以平常的速度计算,大概要两倍的时间才能到达,如果日落黄昏才能到,就要变成三更半夜的时辰。
那女人不解两人的愁容,她自然一笑。
“过两个山头就到了。”
“两个山头?”他们尖叫起来。
不只路途颠簸,还要经过两个山头?贺祺远差点昏倒,那他们要走到何时,才能找到桑榆的情人。
情人……想到这里,贺祺远更气,对找自己情人的桑榆而言,若两天的行军还情有可原,但是贺棋远干嘛要受这种罪,况且对方还是他的情敌!
“我要去。”桑榆咬住唇。
贺棋远低眉望向桑榆,她的表情相当坚定。
他垮下肩,看来他别无选择。
“有没有地址……”他说来好笑,就算有地址,他们也无从找起。
“有没有地图?”他换方式问。
“地图?”那女人张大黑色眼眸。
“就是清清楚楚标上位置的地形图,最好连树木、路标、距离、速度都明白注明,如果有座标更好。”
“没有。”那女人简单地说。
“那怎么办?”这下桑榆急了,她不是问那女人,而是问在场唯一的男人。
“找啊!不然怎么办?”贺祺远丧气地说。
那女人猜疑看着面前的两人,他们绝不会懂山区行路的艰难。
“不好走……于老师在此地住了两年,好不容易到现在才识路。”
贺棋远暗自叫苦,人家住了两年才识路,何况是他们这种来自城市的乡巴佬?
“可是我一定要找到老师……”桑榆急切说。
“为什么?”
这次不是贺祺远发言,却是那女人。
她的语调轻柔婉约,眼底则蒙上一片雾,使人捉摸不出她问话的意图。
“他……对我很重要。”桑榆低声说。
“他是她的旧日情人!”贺祺远恶意接过话。
“贺棋远!”她怒叫一声。
那女人垂下眼,表情有一丝哀怨,桑榆盯住她,不再理会贺祺远。
“他是我的老师,我希望能再见老师一面,我们已经有十年不见了。”桑榆解释。
“十年……”那女人幽幽闭口。“可以改变一切。”她说。
忽然那女人抬起头。
“我丈夫死了也有十年。”她说。
这句话令桑榆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她为什么突然提到她的丈夫?如果不是她电视头脑发挥想像,就是其中必有原委。
“我认识于老师也有十年了。”那女人露出笑容。
原来如此,她只不过是因为老师的关系,追缅她死去的丈夫。
一个孤独的女人,和桑榆一样。
“我带你们去。”那女人骤然提议。
贺棋远差点雀跃得跳起来,这正是他所希望的。
可是桑榆不甚高兴因为贺祺远的雀跃。
“太好了,如果你肯带我们去,我们一定轻松不少,你要多少钱。”贺棋还兴高采烈说道。
那女人受惊倒退一步,桑榆立刻捏他一把。
“对不起,我们无心要求你,如果你肯帮忙,就再好不过。”桑榆微笑说。
那女人低下头似在沉思……贺棋远在桑榆耳边悄悄说,一边抚着腰际被她捏的红块。
“你怎么知道她不要钱?”
“别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死要钱!”桑榆轻声骂道。
贺祺远显得委屈的样子,桑榆话气软下来。
“你看不出她是好人?”
“好人可以用看的就知道?”他反问桑榆。
“在这里可以。”
桑榆肯定下结论。
这时,那女人轻轻抬起头,眼光飘向远方。
“我也好久没有看到他了……”
这好像又是一个谜……桑榆拍一下脑门,生气自己始终忘不掉工作的乐趣。
有了那女人的承诺,贺祺远和桑榆同时感到,路途的困难大大减少一半,他们经过半日折腾,肚子饿得咕噜乱叫,那女人为他们准备小米粥,为他们解饥。
当那女人从户外临时搭起的小炉台,捧来一大锅香喷喷的米粥时,桑榆几乎以为她会变魔术。
别小看这铁桶煮出的粥,里面可是样样具备,取材大致出于山中随手可得的野果蔬菜,新鲜得令人垂涎三尺。
贺祺远足足吞了五碗,才善罢甘休。
“你丈夫娶到你真是幸福,每天都可以吃到这么美味可口的东西。”贺祺远真诚赞美那女人。
那女人羞赧低下头,她喜欢男人的赞美。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说该怎么称呼你?”贺祺远突然问。
女人犹豫一下,还是说出来。
“夏日。”
“夏日?我不是指季节,我是说别人怎么叫你?”
“夏日。”女人重复一次。
看到贺棋远还是一脸不解,她只好解释。
“我的名字……山地话你们听不懂的,于老师叫我夏日,你们也叫我夏日吧!
我和他相识在夏日。”
“夏日……多有趣。”贺祺远开心笑道。
桑榆用力放下竹筷。
她的忍耐已经到达极点,这一餐只见他们眉来眼去,害得桑榆根本食不知味,索性不吃了。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桑榆大声吼道。
那女人望桑榆一眼。
“现在。”
桑榆嘘了一口气。
那女人倒是相当干脆……于是三人吃饱后,便开始往无尽的山路出发。
走路就是这么一回事,一直走一直走,没有时间,也没有目的,一直走一直走就对了,反正总会有停下的时候。
体力也是这么一回事,一直走一直走,就累了、喘了,就想休息了,就走不下去了……这一小时的行程,桑榆起码有一百次想叫停的欲望。
她头顶似在燃烧,刺辣的阳光,毫不容情烧煮她的意志,她脖子也挺得酸了,脸则焦热难受,衣服更是一片湿流。
最重要是她那两条腿,好像不是她的。
桑榆眯起眼,看见夏日走在前头,她似乎一点倦意也没有,两条长腿矫健,直往前迈进,每一步都像开始的第一步。
贺祺远则和桑榆并肩而行,他也是步伐如飞,要不是桑榆跟在身旁,恐怕他会和夏日一起飞达目的地。
明显地,桑榆是他们的累赘。
“还有多久?”她忍不住问身旁的贺祺远。
“很久。”他不容情说。
“很久……贺祺远,你连安慰我一下都不肯。”桑榆一边提腿跟着他的脚步,一边委屈得想哭。
“怎么安慰你?要来的是你,喊累的也是你,倒楣的却是我!”贺祺远赌气说。
“我没有喊累,我……我只是走不动。”一滴汗水流进她的眼睛,她急忙挥去,挥出的竟然是雨滴。
贺祺远也有些于心不忍。
“如果要早点到达,就打起精神,如果要我背你,就说一声。”
“才不要!”她嘟起嘴,那模样只有十六岁。
贺祺远笑一笑,他比桑榆也好不到哪里去,原来白俊的脸已灰蒙一片,颊边的胡鬓历经一夜未修,冒出一小截胡碴。总之,他的狼狈样,绝不亚于桑榆,只不过他是男人,不能叫苦,还得背负她的苦。
贺祺远往前向夏日招手,夏日停下。
“桑榆累了。”他这么说。
“我不是累,我是脚痛走不动!”桑榆在后头大叫,对他们的轻声耳语,她可是竖起耳朵,机伶得很。
“才走一下就累了?”夏日不带表情的看桑榆一眼。
桑榆涨红脸。
“原谅她吧!她是城市养出来的娇娇女。”这句话,贺棋远是讲给桑榆听的。
夏日笑一下,头上的夏日也笑一笑,热得贺棋远睁不开眼。
一停下来,桑榆几乎是倒在贺祺远的身上,也顾不得身上的汗湿和尘埃。
“你就常常累一点好吗?这样我才有机可乘。”
他扶她坐在一块岩石上,她将头靠在他肩上,感到颈部一阵酥软。
桑榆累得连吵的力气都没有,甚至连贺祺远握在她腰间的手,都懒得理会。
“还有多久?”她痛苦问道,好像此时,她也只能问这句话的样子。
夏日空向前方,表情严肃。
“照这样子走,晚上绝到不了,先在下一个地方休息,第二天再走吧!”夏日叹气。
桑榆匆忙望向四周,山还是山,石头还是石头,夏日指的休息地点,莫非就是山和石头的夹缝处?
夏日会意桑榆的慌乱,而贺棋远则陶醉于桑榆难得的温柔里。
“前方不远有几间屋子,我有认识的朋友住在那里,可以暂住一晚。”
桑榆松一口气,只要不睡在乱石之间,她已经很满足了。
等休息够了,三人再度出发。
桑榆口干舌燥,被贺祺远拖着往前走,人家说--休息是为走更长的路。桑榆则要推翻这种没有亲身经历的说词,应该为--休息是,尝足了休息的甜头,会更失去继续奋斗的意志。
一直走在前头的夏日,为顺着他们的速度,脚步也慢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