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事件一再发生,使任律师开始害怕起来,他担心有一天会成为她第四个老公。」
好长一段沉默,丁蔷抬眼看着任子扬,好久不能转移目光……
他的神情有几许沧桑。
这是她所认识的人?躲避爱情追逐的人,喜欢用借口驱逐蠢蠢欲动的暖流,可是任子扬真如她所说过的、曾曼现在说的,那样的人吗……
阴郁目光里找不到答案,爱嘲弄的嘴角添上细纹,现在的他反而真实许多。
她等着他开口,等他答辩,就相信他一次,这一次……
他说了。
「有一天妳会明白的。」任子扬沉痛地告诉丁蔷。
◎◎◎◎
一向快步如飞的丁蔷,这次如老牛拖车般跟在曾曼后头。
曾曼脚步算是很慢的了,但每次回头快看不到丁蔷时,他只好停下来。
意外地,爱嚼舌根的人也沉默了,他习惯性期待听到她说:凶手是……任子扬!但是事与愿违。
她停留在小路亭里,那儿有个小型儿童游乐场。
「我认为不是他。」
坐上秋千,她告诉他。
秋千看起来好小,飘飘荡荡间吹乱了她的发,她闭上眼,享受童年回忆似地,颊边浮现宁静笑容。
他靠在树边,晚风吹来瞌睡意,他实在也想登高一探,可惜啊!惧高症不允许。
忽然间她停下来,瞪着曾曼看,他只好努力做个清醒状。
「你听到没?我认为不是他。」她朝他圈个口形。
--听到了。
他搔搔耳朵,这么大声恐怕连上帝都听到了。
「虽然他……这个……那个……可是我无法相信他就是凶手。」
--大侦探之浅见,这么,那个,就让她无法相信了。
「起码,他和我哥哥很好,我哥的朋友不可能是凶手。」
--大侦探苦无理由时所能想出的差劲理由。
「他跟我也很好……我是说他很关心我,很照顾我,我们认识很久了。」
「青梅竹马?」曾曼终于开口。
她无力垂下头。
--青梅竹马之短见,以为他们永远长不大。
他把手插进裤腰带里,认为该结束话题,他不喜欢当人家的爱情顾问。
可是她却不死心。
「所以……他是凶手?」
唉,反反复覆、颠颠倒倒,女人……
她死命吸一口气,泪水在眼底打转。
「请你过来。」
--大侦探用「请」字,谁敢不从?
他慢慢走到她面前,她闭上眼。
「吻我。」
--啊……
「情绪很差,我需要具体同情。」她紧闭着眼睛继续说。
于是,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轻轻扫过她等待的唇。
「我觉得好多了。」
她张开眼,双颊红得似火。
◎◎◎◎
「简直胡说八道!」徐组长用力拍桌子吼道。
丁蔷好不容易抓到--最适合当凶手的人,岂可轻易放弃?
「李芝梅投保,你是中间人,又是保险公司调查主管,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婚姻状况,而连死两个老公后,继续让她投保?」
「小姐,保险事业乃是一种商业行为,只要符合公司条件,每个人都有资格保险和被保险!」
「包括杀人的动机?」丁蔷眼神变得锐利。
徐组长愣住了。
曾曼始终站在一旁,丁蔷坚持的,让她有机会发挥侦探大道理。
「你认识任子扬吧?」丁蔷不客气地坐上徐组长桌面。
「当然……」
「和他聊过天?」
「当然……」
「听他谈过李芝梅的事?」
这里,徐组长犹豫了一下。
丁蔷大拍桌子,他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下来。
「你听说李芝梅有意投保之事,立刻登门拜访,同时也了解她对她老公溺爱程度不寻常处,对不对?」
不待她一掌将桌面劈成两段,徐组长立刻点头。
「但是你轻松地让她过了第一关,保单根本就是你替她写好的,她只有点头和付钱的行动。」
「保险乃是一种商业行为……」
「住嘴!」
望见丁蔷严峻凄厉面容,只要胆子小一点的人都会急忙闭上嘴,连刚要打哈欠的曾曼也慌忙闭上嘴。
「第二关,第三关呢?也是轻易地让她过关!」
「小姐,请妳讲道理,我有业绩的压力,也有身为保险公司调查主管的负担,真是两难之下难求两全。事故发生,我当然尽全力,调查他丈夫意外死亡真相,可是纯属意外的情况下,我岂能阻止她继续投保?」
「但也不必苦苦哀求吧?从我在你那笨秘书抽屉里翻出的行事历得知,那段时间里你经常拜访李芝梅,甚至上面还写着必胜、一定成功、非等到她不可等鼓励的话,你还敢狡辩?」
徐组长捧着头,头痛万分。
「好,好,我承认,那时正好碰上绩效考核紧张状态,我的确非常需要她巨大的保额,同时也感觉里头有问题,但是还是蒙了过去,等事情发生后再做打算。但……这并不构成我有杀人的嫌疑啊!」
换成丁蔷捧着头,头痛万分。
说实在话,徐组长充其量也只让她顺利保了险,要说他杀人,倒是牵强了。
忽然,伟大的神探又开口了。
「若是情人呢,怎么说?」
徐组长吓得瞪大眼睛,面前男人从容不迫翻开行事历。
「拜访日子显然比她投保日子早了许久,大概是她结婚之前吧,你老早就认识李芝梅。」
若不是死命维护大侦探威严,丁蔷真想跳起来拍手叫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此乃大神探本色是也。
这下子徐组长像足了被打败了的落水狗,全身湿答答滴着汗。
「好,我承认,我心里一直暗恋着她,拜托千万别告诉我老婆……」
看他可怜的样子,他们一致点头。
「眼见她嫁给那三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我心里真是生气,并且暗中诅咒他们最好死掉,保单就是我的诅咒吧!但是谁晓得真的灵验了……李芝梅一直不知道我对她的感情,我只喜欢和她聊聊天,看她娇憨痴傻模样,听听温柔声音。老弟,那是从家里母老虎身上找不到的,我发誓,就是这样而已,绝无非分之想!」
曾曼满意极了……
而丁蔷从未减少怀疑的眼光。
「真的,就是这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
「凶手是……徐组长!」
料到的事,再从丁蔷嘴里说出来感觉,就不太稀奇了。
「为什么?」曾曼礼貌性一问。
「因为他……长得最像凶手。」丁蔷灵感大发似喊出来。
要不是他早就预料到理由会非常惊人,使他提早做好心理准备,否则可能就从椅子上摔下来。
现在,丁蔷坐在曾曼家破皮沙发上,继续深谈侦探直觉。
「声音也很像凶手,简直找不出比他更像的凶手!」
「请问原因。」
曾曼可没跟随兴奋,他倒十分严肃试探这个问题:关于「智商」问题。
「情杀!」丁蔷高高抬起下巴。「他暗恋李芝梅,眼睁睁看她嫁了又嫁,所以嫉妒火焰熊熊燃烧了起来,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于是疯了般杀死那三个人。」
她急得看曾曼充满赞许钦佩表情,他却深深沉下脸。
「猫呢?」
老是忘了猫,现在再度提起来,企图唤起丁蔷的记忆。
「猫啊……」她颇有难色。
「可能被猫看见,所以一起杀了。」
这么说来,猫可能会说话喔,真是太神奇了……
但是丁蔷以为曾曼真心服了,心底沾沾自喜。
「该庆祝喔,夭寿老公谋杀案终于破案了!」
--夭寿老公?真会形容……
她又叫又跳打开冰箱;曾曼唯一值钱的大冰箱(几时变成她家的了?),里面只有一瓶看似果汁的饮料,和几罐啤酒。
她望着啤酒兴叹,既而快乐地拿出饮料。
曾曼还在想着:几时变成她家?
当他再望向她时,她已将瓶口倒入自己口中,曾曼已抢救不及……
「啊……这是什么饮料?满好喝的。」说着,她又喝了一口。
--是……是白葡萄酒啊!
来不及了。
沙发上女人已经东倒西歪,手里握住那瓶酒。
虽然她未到达闹嚣着:再来一杯!--那种姿态,不过看起来也差不多了。
他陪着她也喝点酒,两罐啤酒对一小口葡萄酒的对饮方武,但也把丁蔷灌得脸红脖子粗,开始稀稀落落诉说童年往事。
实在……就是那种太平淡、有关小女孩和一只小狗、小女儿和三个大哥、小女人健康长大的故事,和大侦探传奇经历相差太多。
曾曼顶有耐心地听完它,中间只打了两个喷嚏,其它就是这样边喝酒,边看她越来越醉憨的样子。
当她提到青春期曾单恋过男同学时,竟然就哭起来,这时曾曼已经确定她醉了。
--不胜酒力的女人……
此刻,他不再以大侦探形容。
「那么多女同学里我最高,那么多老师里我也最高,好怕好怕就要高过屋顶了……真难看,像竹竿那么高,舞会里没有男生敢请我跳舞,只要我一站起来,大家就夹着尾巴跑掉了,哥哥也笑我,直到认识了任子扬,才觉得自己有人要了……」她半闭着眼,两手软软挂在椅背上。